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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上官黎問:「爸想知道關於那輛日本名牌摩托車是怎麼回事嗎?」上官黎問完話,反倒將上官仁怔了一怔。上官仁目光中露出一縷迫不及待的神情,但轉而又只能無可耐何長吁短嘆地道:「關於那輛寶車之事,你自然心裡比誰都清楚。縱然關係密切,稱兄道弟,做事也應合情合理。如若不是上官嫦告訴我,我至今還悶在鼓裡哩!」上官黎揉著鼻子,喚我坐在餐桌旁,掃視桌面上鳳姐為我們準備的早點:八寶粥、稀飯、油條、豆沙包,小菜、麵筋……上官黎拿起筷子,一聲不吭地蘸著豆瓣醬,一口一口漫不經心地吮吃開了。我靜靜坐著,望見上官仁依然牢牢盯著上官黎望,趕忙為上官黎開脫:「爸,也許,也許黎哥有他的主意。那房胤池雖吊兒郎當,卻也鞍前馬後追隨他多年。爸,原諒他這一回吧。」
上官仁說:「在芙蓉鎮上,屬我們上官家族聲望最大。可是,有一句你們應該清楚:樹大招風,人大招恨。我們的一言一行,大家都虎視眈眈的。淑茵,祖宗留給我們的金山銀山,也不是想怎麼敗,就怎麼敗的。一不留神,陰溝翻船之事也不是不可能,唉……」
梁婉容聽見我們說話,一手籠發,拿著《蓬萊酒館》的催帳單,快步走近,氣咻咻地質問:「這是怎麼回事?」上官黎望了望,放下竹筷,拿紙巾沾了沾唇。「說話呀,你真是我們上官家的活祖宗!就是你爸,也不像你這樣嘴上長漏斗,半年不到,居然有十萬元餐食費。」
蕭老太太道:「婉容,黎兒長大了,也許他在外面應酬多……」
眾人一回眸,發現蕭老太太在玉鳳的攙扶之下,身著一件湖藍色織錦緙花短襦,腳上穿一雙月白色乳煙緞攢珠繡鞋,兩隻手按在拐杖上,面色和潤地望向上官黎。「奶奶,您來了。」上官黎一見之下,緊忙起身,將蕭老太太扶坐紫藤松木竹椅上。「黎兒,不是當父母的怪罪你。你已成家立業了,需要收斂自已。你爸爸在外不容易,總不能整天為你的事提心弔膽吧?」上官黎見奶奶發話,輕輕蹲身,握住兩隻拳頭,像悶蓋了一層綿布的小鐵錘,上上下下給蕭老太太做起了按摩。
玉鳳看我正在用餐,給我的一隻水杯里倒上牛奶,問梁婉容:「夫人,午飯怎麼安排?」梁婉容籠起了發,坐在沙發上,拿著一隻剔牙竹籤一個勁地往牙縫兒里塞。「別急,讓我想想。最近幾天老吃葷腥,我這牙縫兒里已經裝不下了。」梁婉容「呸」了一口,讓玉鳳端來一杯水,沽沽地喝了兩口,一伸脖子漱了漱口,吐進了痰盂盆里。「哦,我想起來了,中午就吃素燒茄子,素炒竹筍,外加一份清湯,足夠了。」蕭老太太笑道:「梁婉,你是該減肥了,我看這一個冬天,你的腰圈又增大了,看你那雙下頷,贅肉要掉在地上啦。」說完,上官黎、玉鳳和我都忍不住哈哈起起來。上官仁亦尷尬地呲了呲嘴。
中午時分,陽光份外好,軟軟的,柔柔的,像莫愁湖上一絲一絲泛著青光的波浪,在香墅嶺里飄蕩。後院荷塘畔,一隻周身雪白的鷗鷺孤零零地棲立一株冰凍在池水裡的荷枝上,一動不動。雪花映襯它晶亮的外形,若不仔細觀察,人是很難分辨出來。我一個人嗅著陣陣奇譎幽香,腳踩積雪不自覺得來到夢蕉園。
夢蕉園裡,除了一大片疏影橫斜、生機盎然的蠟梅外,沒有任何人活動的跡象。而那些蠟梅,一株株,正迎風傲然肅立。當中,青綠若盈的綠萼梅尤其引人注意。它們羼雜的在紅梅之間,恰恰是萬紫千紅一片綠。枝上,一群梅雀發出輕微的吟翠聲,在靜悄悄的夢蕉園裡,聽得十分淒冷。
我沒有看見任何一個人。夢蕉園中,我曾久住過的房屋毫無生機。我隨手用帶來的剪刀採下幾束蠟梅,正欲返回雁歸樓,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女音。「原來嫂嫂在此處,害得我四處尋你。嫂嫂。」我回眸,上官嫦笑靨春風般的走來。「上官妹妹,有事嗎?」我問道。上官嫦走近,從衣兜掏出兩隻票。上官嫦笑道:「嫂嫂,看吶,今晚上演京劇《打漁殺家》,我給你和哥買來兩張。晚上八點,準點開演。」我望著上官嫦,見她一身厚厚的翡翠綠貂絨綿裙,裙上繡著一層凸凹有致的輕淺祥雲紋理。上官黎披垂長發,發梢留著捲毛,像毓秀樓那隻獅子狗的體毛。不覺之間,還隱隱散發一股清透的體香,與夢蕉園裡的蠟梅花香十分相似。「嫂嫂,你說話呀,去還是不去?」上官嫦目光輕軟地注視著我。我微微一笑,將手裡攥著的蠟梅貼在臉畔,回道:「只怕你哥他,」上官嫦未等我說完,打斷話:「他會去的,你放心。他的心太精野,看看戲,有助他調理心緒,我會說服他。」我笑道:「那好,既然上官妹妹說了,你去安排,我聽你的便是了。」上官嫦聽了,回道:「嗯!」
我走回雁歸樓,站在影壁之前,正待進樓,一個看管廠房的工人踏踏跑來。「淑茵小姐,快去看看吧,昨晚不知從哪兒溜進來一隻野狗,竄入鹿囿里,將一隻出生一月不到的小鹿崽兒活活咬死了。方前,我給鹿群添料,不經意發現的。那小鹿已被吃盡了內臟和腸肚,血淋淋一大片,屍骸僵硬,臥倒雪堆里呢。」我一聽,全身一陣驚顫,不由分說,隨他來到鹿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