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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馬上快要過年了,僑祖村的怪事一樁接著一樁。第一件事是,倪二狗到鎮上拉煤,在一個招待所里,發現了一名被人遺棄的女嬰。當時,他住在二樓一個普間,半夜廊道上傳來嬰兒嗷嗷的啼哭聲。倪二狗披著衣裳,打開門,探頭一看,廊道鐵椅子上,擱著一個方方正正的紙箱,聲音正是從裡面傳出。好奇之餘,他輕著腳步走近。取開了紙箱,往裡一探,嘿,一個粉嘟嘟的嬰兒裹在襁褓里哭得昏天暗地。喲,他心想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麼會沒人管?接下來,所有住宿的旅客都走出房間,看見他抱著一個嬰兒端祥,紛紛指責:「喂,年輕人,怎麼抱著孩子,讓他在半夜三更哭叫,吵得人睡不著覺了。」有人走過來一瞧,孩子雙睫毛茸茸,一眨一眨的,逗人喜愛,笑道:「孩子是你的嗎?長得和你真像。」他當時一聽,急壞了,將孩子放回紙箱中,道:「你們都搞錯了,這孩子不是我的,是紙箱裡的。」但旅客們搖頭不信。他一時說又說不清,道又道不明,便把嬰兒抱回房間,第二天早上,他將嬰兒帶回家了,還給嬰兒取名萌萌。
第二件事是,我和葆君的二姑偏信讒言,聽了村民嚼舌根子,說二爹與嫁到僑祖村的一個新媳婦勾肩搭背好上了。她一聽氣忿不過,找那新媳婦辨理。誰知,那新媳婦霸道實難招惹,大罵她是牽不住自家驢韁繩的母夜叉,是頭跑出來發騷的驢。二姑差點沒氣暈,忍受不住,同那新媳婦打了一架。最後連村長也知道了,村長出面才平息了此事。
第三件事是,一個村民家的大藏獒同鐵柱家一隻小母狗苟和產下兩隻崽。全村人聽說了這件稀罕事後,跑來鐵柱家看新鮮。大藏獒本身體形壯碩,通常情況不適合同比自已小的犬種配種,誰想,怪事就發生了。秋天的一個傍晚,有人發現大藏獒圍著小母狗轉圈圈,還有搭爬的跡象。果然四個月後,冬天的時候,竟產下了藏獒小野種。
臘月二十日這幾天,在杭州香墅嶺,上官嫦送走了她的親密好友吳妍馨後,每天的日子,除了畫畫,就是畫畫。窗外一片冰封的莫愁湖上,偶爾看得見一隻蒼鷺悠然飛過。
人類最不能受傷害的是感情和自尊,人類最脆弱的地方也是感情與自尊。梁婉容坐在沙發上,低頭袖手,拿著一隻鏡奩,在兩頰上蘸抹脂粉。唐書瑋之死,對於她深感憂痛。必竟他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自焚而逝,必竟人是有感情的。聽說,今天是映薇宣判刑罪的日子,她倒更關心這個命運和境遇頗為傳奇的朋友窘況。大客廳里,杭州電視台的節目持續轉播,她心中愁暢,無精打采。我走進客廳,將親自做的一道糕點送給蕭老太太。蕭老太太喜歡吃甜食,特別是我製作的甜點,她總是欲罷不能。我對梁婉容說:「媽,昨天上官黎沒回來。」梁婉容一聽,立時張大了眼眸,嚴肅地望著我感到不可思議。「媳婦啊,你坐下。」她百感交集地對我說:「男人是需要女人來約束的,你明白嗎?我們山莊也算是風雨飄搖了。他命大,躲過一劫,就要居安思危,不能再任性下去了。」我半懂不懂地問:「那媽的意思是?」梁婉容上上下下打量穿著粉色羊絨開襟衫的我,語眾心長地說:「黎兒性格粗放,浪蕩無束,他老大不小了,卻整天魂不守舍,不思正務,如今你們成了夫妻,做妻子的理應盡到妻子溫嫻體貼的責任,你應該想想如何將他的心聚攏在你身上。」我聽了更不懂了,上官黎雖福大命大,但確實不能遊手好閒、狂妄紈絝了。那又如何約束他?梁婉容見我不吱聲,直截了當地說:「趁年紀尚輕,趕緊生個娃兒,興許這樣能看住他,守住他。」我愣愣聽完,臉龐上立時湧出一抹緋暈,我沒有想到婆婆會一針見血。
日已偏西,冬天的白晝向來比夏天短。隨著陽光的稀微,寒意益加不客氣的橫行於天地間。窗戶上滿是飄落的雪花,那貼著喜鵲和梅花的剪紙份外顯眼,溫和也親切。
忽然,客廳里液晶電視一閃,映薇油頭粉面地佇立審判席下。審判她的法官,是杭州中級人民法院的審叛長,表情呆板,一臉肅容。映薇臉龐上微有淚痕,似乎還未從驚悸中醒轉。在她的腦海里,始終徘徊著當夜酒駕至人死亡的情形,仿佛死者掙擰的面容和嘶喊還歷歷在目,使她心裡痛苦,難以抑遏。現在好了,一切將有一個結果了。她只消站在審叛席下,聽法官對自己的叛罪了。一個無辜的生命嘎然而止,二十歲出頭的映薇深感罪孽深重。「殺人」總是要償命的,是自古天經地義的公理。而在審叛席下,她聽清楚了,是死者家屬在嗚咽、在悲啕,他們的親人含恨離世,無疑要讓她這個「兇手」受到正義的懲處。
主審法官道:「映薇,你知罪嗎?」映薇陡然一愣,顯得木訥和彷惶。法官,怎麼這樣問自己?映薇心裡極不是滋味,開始有些抱怨法官不懂「人情」。映薇心想,自己犯下的錯犯,並不是有意為之,實屬一個料想不到的意外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喝了酒。」她「嗬」了一聲冒煙的嗓子,不知如何回答法官。法官一聽,聲音再度渾亮:「我是問你對碾死受害人知罪嗎?」她再次聽見法官的提問時,才真正清晰過來。「我知罪。」她低下頭說。法官提問:「當夜你喝了多少酒?準備上哪兒?」這句話讓映薇回憶起了當夜出事的起因。事實上,她的光明前途,她的美好事業近在眼前。但是,當天晚上她和朋友喝了幾盅烈酒,因此犯下了滔天罪孽。「我,我喝了一點白酒,是和朋友喝的,準備去杭州東方大廈,準備我的第一場走秀。」她囁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