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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葆君放慢腳步走近,悄悄坐在我的床榻邊沿。我一回眸,發現葆君用一種探索的目光望著,趕忙試淨了眼淚。葆君說:「姐姐,你不必隱瞞我。你受了傷害,受了他的哄騙。」我的臉龐上淚痕微濕,我過度的傷心經常會導致我的身體不由自由主地振顫。「妹妹,」我抓住她的手,自責自怨地說:「我的婚姻究竟是對、還是錯?你告訴我。」葆君的眼眸濡濕了,她望著我略微暗黃的臉龐上被淚水塗花的脂粉,望著我略帶驚悸的眸子飄忽不定,難過地搖頭道:「姐,這就是命運!多少人羨慕你嫁入了豪門,你富貴如金枝的身份,與你高傲的地位,你袒然面對現實生活吧。」我低下頭,望著枕頭上一對戲水鴛鴦,想起當初來山莊時的情景。三年前,一個春光漫爛、鶯歌燕舞的江南日子,我被上官黎從勞務市場招聘進香墅嶺。當時,我看著飛檐挑脊,紅磚綠瓦,樹木蔥籠的山莊,以為置身於一個夢寐以求的天堂中了。豐潤的薪水,帶給我無盡的動力。奢侈的貴族生活,使我大飽眼福。那時候,我怎麼也無法料到,會與上官家族的大長子上官黎結為連理。我又想起了喻宥凡。他對我關心倍至,像對待親人一樣悉心呵護我。那時候,我感動極了,一度以為將來會委身於他。不料,後來上官黎逢遭挫折後,出現在了我的生活中。為此,我的人生發生了巨大轉折。所有的海誓山盟不過一場夢。夢醒了。我真正感覺到涼意。葆君望著我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深深為我傷心寒惻,新婚不到一個月,上官黎就進了戒毒所,人之常情未免心灰意冷。現在,看見我由衷傷感,竟為我感嘆----命運為何如此安排?突然,葆君轉念一想,不能讓我總是獨守空房吧,應該讓我排解一下心情。於是,葆君靠近我,溫婉地說:「姐,你別往心裡惦掛。你換上衣裳,咱們到鎮上跳舞去。」「跳舞?」我一蹙眉,稍顯激動。葆君神秘兮兮地點點頭,道:「聽說,鎮上有位官員為她的女兒開辦舞會,前往者免費進入舞場。姐,反正你難消寂寞,不如隨我一起走吧。」我有些遲緩,凝神思索。我怕公婆知道,會讓人覺得新婚媳婦不守婦道,耐不住寂寞,推脫說:「妹妹,我怕公婆知道會埋怨,再說黎哥不在,我們獨自外出不好吧?」葆君一聽,不以為然地搖頭道:「姐,只因黎哥不在,我們才敢出門呀,你想想萬一他在,我們怎麼可能隨便出門。姐,你聽我說,現在收拾收拾,我們一起去。」我經不住葆君的軟磨硬泡,只得應允了。我下了床,在衣櫥找了一件深紅色緞子旗裝,問葆君:「這件衣裳怎麼樣?」葆君望了望,道:「姐,戴哪串項鍊?一定要搭配得當。」我便從梳妝檯的抽屜里找出一串瑪瑙項鍊。葆君為我盤了一個簡約的淑女髻。收拾停當後,兩人準備出門。門外是個小小的庭院,有松柏幾棵,草木幾叢,間中還有幾朵清香小花,怡然開放。門前是個走廊,通往院外。在門前四尺處,有青石台階,連著院子和走廊。我們剛走出門,愕然望見門口坐著一個人。葆君一望,原來坐著癩頭黿。

    葆君問道:「你為何坐在門口?」癩頭黿仰起臉,慢吞吞地說:「姐姐,我在等你。」葆君一聽,感到驚訝:「什麼,你在等我?癩頭黿,哪兒不舒服了嗎?為什麼要坐在這兒等我?」癩頭黿抬起憂傷的眸子,微笑一聲:「我看見姐姐來這兒,就一個人隨來了。姐姐,我想聽你給我們講故事。」葆君陡然一驚。原來,自從癩頭黿來到雁歸樓後,她就常常去和他們聊天。有的時候,會給他們講一些鬼魅狐怪的故事,於是癩頭黿就記住了。晚上,他在院中玩耍,眼看葆君步入雪瓊樓,竟悄悄隨來。見她遲遲不出來,一個人乾脆坐著打盹。這一等險些睡著。現在,葆君望著除了好笑,只剩下憐愛之情了。葆君將他扶站起來。癩頭黿望著我們衣裝光鮮,問道:「姐姐,你們要上哪兒?」

    葆君笑道:「我們去鎮上跳舞,癩頭黿有事麼?」癩頭黿一聽說我們要去鎮上,頓時興趣高漲。癩頭黿眨著眼睛躍躍欲試地說:「帶我去吧,我也要跳舞。」我望望葆君,責怨她,不應該告訴我們的行蹤。只是話已出口,已無法挽回。看著癩頭黿懵懵懂懂的樣子,我的心酸軟了。只聽葆君說:「不行,絕對不行。癩頭黿,我們是去跳舞,不是玩你懂嗎?」癩頭黿似懂非懂迷茫地望著,垂下了頭。我一看,倒生出幾分寵溺,對葆君說:「要不然帶上他,反正他一個人挺寂寞。」葆君說:「堅絕不行,他去了我們只顧著他啦。」我一時沒轍了,只能搖了搖頭。癩頭黿一看我們姐妹不願帶他,便漠漠地轉身走了。

    藕香榭里,寬闊的地面上用鵝卵石鋪砌路徑。有人工培植的草坪,夜風襲來,樹葉竹枝輕輕搖動,一陣青草幽香傳來,異常清淨。芭蕉樹幽幽清涼,寬闊的大葉面像把扇子,在風中不停地顫動。我和葆君借著月夜走出香墅嶺,一會兒功夫,就來到鎮上。我們步入歌舞廳,看見人頭攢動,熙熙攘攘,歡暢的音樂像綢緞一樣讓人舒心。我們在一處燈影綽綽的角落坐下,服務生給我們的桌上擱了一份時令糖果盤。我環望眾人,達官顯貴,浪蕩公子,平頭百姓混雜其間。舞樂開始後,一位男士謙謙有禮走上前,誠邀我跳一支舞。我微然有一絲羞赧,但我明白,既貴為金枝,這些重要的社交禮儀豈可落於人後。葆君看出明堂,催促說:「姐,跳舞吧,出來就是跳舞的。」我聽完後,答應了那位男士的請求。男士翩翩有禮,一望我裊娜生姿,舉手投足不卑不亢,笑道:「小姐年芳幾何?是芙蓉鎮人士嗎?」我顧昐生姿,搖搖生輝,輕啟朱唇道:「時年二十二,現已成家,在香墅嶺。」男士有些驚訝,目光落在我的臉上:「聽說,山莊迎取了一位貧家小姐,你可知嗎?」我輕咬嘴唇,回過臉畔,不敢抬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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