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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翌日,此事傳入了葆君的耳朵。她得知後簡直快氣瘋了。對於自己和王瑞賀眾人皆知的愛情,她原來是那麼地驕傲和自豪,現在卻是引以為恥。一個月來,她負氣同王瑞賀「劃清」了界線,但在心裡無時無刻不牽掛著王瑞賀。

    隨著沙棘花的報案,以及作了無痛人流手術,不到半個月,又傳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芙蓉鎮公安局破獲了一起搶劫案的同時,案犯供述出了□□沙棘花的事實。更為重要的是,後來,紡織廠工友們也知道了,那個晚上□□沙棘花的惡魔是鶻鷹。

    鶻鷹被緝拿歸案,無疑對於樸實單純的工友、和沙棘花來說是大快人心的。只是另一件事,尤持久地壓在眾人心間。那就是夜闖民宅,殺害了王潤葉父親的歹徒尚未被捉拿歸案。王鑑珩何日能沉冤昭雪,眾人視目以待。

    時值濃濃夏日,江南草長鶯飛,湖光山色。一晃,夢蕉園裡的蒜香藤漸漸長過了房檐,結出的大朵花甚至把綠葉都掩蓋了。一日晚,我從毓秀樓走回來,看見月亮爬上樹梢,耳畔傳來夜鶯啼叫。正走著呢,一個微弱地呦呦哭泣聲相伴而來。我豎耳一聽,是一個女子在輕聲抽咽。我心裡驚疑,猜想:誰會在夜晚傷心啼哭?難道是山莊裡的人?奇怪,難道我聽錯了?我心裡怦然亂跳,逕自往回走。誰知,剛走出兩步,那聲音愈加清晰地傳入我的耳畔。我一愣神,停下腳步。左顧右盼地一瞧,在茱萸和篁竹林蔭帶下,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伏膝痛哭。「鬼----夢鸝,是夢鸝。」我的第一個直覺以為是遇上了鬼,剎時,兩腿一顫,瑟縮地發抖。當我凝聚目光,再朝那女子細望,確見是個熟悉的聲影。

    我驚愕地問:「你是誰?為什麼坐在此處哭泣?」那女子回過眸,我便清楚地看見原來是沙棘花。我靠近,軟語溫存地問:「你,你為何哭泣?快站起來,有什麼難事姐能幫你嗎?」沙棘花輕嘆了一聲,說:「我的事誰也幫不了。姐,你走吧。」我不罷休,趕忙把她扶了起來:「走,跟姐走,有啥事回房再說。」沙棘花迍邅半晌,後來,還是抹淚乖順地隨我走入夢蕉園。

    葆君坐在窗下繡花,我說:「葆君,給她倒杯清茶。」葆君望了望沙棘花,鬢頭兩旁各梳一個髽髻,紅腹腹的臉蛋哭得不辨眉目,正在微聲抽泣。葆君有幾分不悅,磨磨蹭蹭一番,給她倒了一杯茶。我讓沙棘花坐下,遞給她一把蒲扇。

    我艾聲艾怨地說道:「天熱,用扇子涼快。你有啥事說吧,姐聽著。」沙棘花含著淚,目光哀哀,萬分悲痛地垂著頭,兩隻手不停地撕扯碎花衣襟。燈光下,一綹鬢髮輕輕落在她的眸上。燈影恍恍,幾隻蚊蠅嗡嗡地在四周盤繞。她一直不聲不語地低著頭,不論我怎麼勸解,也無濟於事。葆君不禁暗自嘲笑:一個新來的女工,不是喜歡譁眾取寵、賣弄風騷嗎?現在卻像個失魂落魄的喪家犬。真好笑!幾日之前,葆君已得知沙棘花被人□□的事實真象。從人倫常理上,她對沙棘花有同情和嘆惜。但,因前一陣子沙棘花與王瑞賀讓人說三道四,說她不檢點,同男人眉來眼去不知羞恥,就厭煩透了面前招搖過市的新女工。

    葆君只管坐在窗下刺繡,沉悶的氣息之中,突然聽見沙棘花說:「姐,我要回了,這麼晚了不打擾你們了。」她輕輕直起了身,目光幽怨,躲閃不定。我一時之間毫無辦法,只得將她送回竹茅樓。我看著沙棘花神情鬱郁地走了,搖頭一陣嘆惜。

    誰知第二天下午,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姒丹翬下班回到竹茅樓,發現桌上擱著一張紙條。仔細一瞧,是沙棘花的「絕斷書」,文字內容如下:「親愛的姐妹們:我帶著無限憾恨地離開,我有愧於祖宗、爹娘的諄諄教悔,丟盡了他們的臉面。我只想說,我沒有錯,一切皆為蒼天安排、造化弄人。我的青春,我的理想,我的尊嚴已完完全全湮滅在人們的嘲笑之中,湮滅在令我痛斷肝腸的香墅嶺里。我會在天國為你們祝福,親愛的姐妹們,保重!保重!落款:沙棘花。」姒丹翬注視著落滿淚跡的紙箋,一時大驚失色,在竹茅樓里大呼小叫:「沙棘花走了,大家快找一找沙棘花,她要尋短箭了。」話音一落,竹茅樓里所有的姐妹一窩蜂地涌了出來。有人問:「怎麼了,出什麼事啦?」姒丹翬道:「沙棘花不見了,還留下了話。」其中,要好的姐妹如秦嗣嗣、單卉等都手足無措。尕娃子亦獲知消息,和眾人經過商量,決定尋找沙棘花。

    黃昏下,莫愁湖畔正有一個孤獨的身影徘徊。她身穿杏色繡牡丹長紗裙,披散長發,手中拿著一個長長的包袱,淚眼迷離地望著湖面。湖面上,一隻鷺鷥暢遊其間,一個青衫女子悠閒划船往岸邊來。原本,她是想帶上包袱去杭州,但是天色將晚,找不到搭乘的車,無比失落之餘,她怏然地走向了莫愁湖。她流連地望一眼家鄉的方向,趟入湖中。一步,一步,湖水漸漸淹沒了她的膝蓋,她的腰,她突然站下。她看見水中游弋的魚兒在身邊戲逗,她看見水草苒苒將她纏繞。「不!我善良的爹娘啊,女兒不孝,無顏見你們。難道,可恨的魚兒也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她心想著,靜靜地閉上眼。瞬間,隱約聽見有人在呼喚,那聲音漸漸近了,朝她這邊傳來。是姒丹翬的聲音,不自覺得回眸一望,姒丹翬和秦嗣嗣、還有尕娃子正四處尋找。「你等一等,不要啊。」秦嗣嗣揮著手快步地向她奔來,「你就這麼走了,怎麼對得起你的爹娘?沙棘花,站下。」沙棘花一狠心,邁開腿迅急地往湖裡走,不一會兒,湖水漫過了她的身子,她一個趔趄,終於被幽深的莫愁湖完全淹沒。姒丹翬張大嘴巴,失聲喊出聲,「啊----」一不留神,她被腳下的蔓草絆住了腿,跌倒地上。身後秦嗣嗣和尕娃子顧不上看她,拼命地向沙棘花落水的方向跑。等跑到了近處,已看不見了沙棘花。所幸,尕娃子具備高超的水性,他「撲通」一聲躍入湖中,四處尋覓沙棘花。一餉,他驚喜地摸住了一個人的手,使勁往上一拉,將沙棘花拉出了湖面。他緊緊抓住沙棘花奮力地向湖岸游,在把沙棘花拖上岸的一刻,大家發現沙棘花已無氣息。「不,你不會死的。」姒丹翬不敢相信沙棘花投湖尋短箭,大聲慟哭。秦嗣嗣已被嚇得不知所云,身子打顫,跟著嗚咽不止。尕娃子憑藉直覺不願放棄沙棘花,拼命擠壓她的胸腔,給她做人工呼吸。這樣三番五次地折騰,大家發現沙棘花奇蹟般地甦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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