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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葆君仍然不解恨,兩腳狠踩一堆碎紙,咒罵道:「你們兩個狗男女,在我眼皮底下眉來眼去。讓你撒謊----」王瑞賀見情勢不妙,抓住她的手膀,苦苦哀求:「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就向天發誓。」王瑞賀伸出兩指,有模有樣地繼續說:「今生今世,我忠誠於葆君。不背叛!不離棄!不撒謊!」葆君不罷休,一甩胳膊,恨聲道:「誰要你發誓?你是個狗囊包。哼!」王瑞賀見她不買帳,像作演一般,跪地求饒:「請你相信我,我沒有做錯事,我只對你一個人好,不會騙你。葆君,原諒我吧,下回再也不敢了。」

    我望著他倆,心裡波瀾迭起,覺得滑稽無趣,推門走出房外。我來到花香縈梁的迴廊上,扶欄觀望漸漸冒出池面的荷葉。月光靜靜地照滿池塘,裊裊撒落在我身上。廊上的黑瓷缸中,一樹海棠枝繁葉茂,碗沿大小的花朵開得紅彤彤的,像一枚枚石榴。我想起一首詩: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濛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我靜坐欄邊,心裡茫惑失迷。將要返回夢蕉園,隱約聽見一陣嚶嚶之聲。我回眸一望,轉廊邊的鴛鴦亭里,一個女孩背坐而泣。我正猶豫是否近前探望,一個粗聲喝哄的男音傳來。我凝眸一看,原來是女工單卉,和從竹茅樓出來的男工友。

    男工友蹲下身抓住單卉的手,像一個地道紳士,向心愛的女郎求婚,哀求道:「單卉妹妹,聽我說嘛。我努力攢錢,供養你,絕不讓你受任何委屈。」單卉一頭烏髮遮臉,埋頭回道:「原以為你與我開玩笑哩,沒想你假戲真做。你壞,我再也不理你了。」男工友錚錚道:「我怕你不答應我,才出此下策。來,我們上蘭蕙園坐坐,免得讓人聽見笑話。」男工友不停地好說歹說,單卉終究開竅。他們兩人摟摟抱抱,消失在夜色斑斕的香墅嶺深處。

    第八十五章 鶻鷹上演全武行

    早上,我佇立窗下,手執木篦,輕緩梳理髮髻,唇邊低吟《採桑子》:「涼生露氣湘弦潤,暗滴花梢。簾影誰搖,燕蹴風絲上柳條。舞鵾鏡匣開頻掩,檀粉慵調。朝淚如潮,昨夜香衾覺夢遙。」我的心裡為葆君牽腸掛肚,昨晚,她一夜哭鬧,天翻地覆,使我一夜未闔眼,早上起床,發現葆君不見了。也許她已回了繡坊店,我這樣想。我找出一件黑白相銜紫色衣衫穿在身上,將頭髮綰在耳邊,想起三月十八日正是蕭老太太八十歲大壽,已俞不多時日,便準備前往毓秀樓幫忙。將要出門,聽見一陣跫然的腳步聲,拉開門一看,原來,是前日在鴛鴦亭下結識的新來女工沙棘花。「淑茵姐,出大事了。」她慌急地牽住我的手,「快上醫院看看王瑞賀,他被壞人打了。」我聽後感到木然,以為她在唬弄我,歉然一笑,道:「誰會信哩,昨晚還見著他了,怎麼會被人打?我不信。」沙棘花急得直跺腳,一絲鬢髮輕輕遮在她的眉梢上:「姐,你快隨我走,昨晚瑞賀出了香墅嶺,一夜沒回來。早上有人來說,他躺在醫院裡。」我一笑,道:「王瑞賀為人懃實,敦厚,他會招惹誰?」只是轉而一想,沙棘花根本沒理由欺騙我,何況是一大清早,就迂迴了話:「好,我隨你去瞧瞧。」

    我半信半疑地隨沙棘□□直跑向鎮上一家診所。我們到了診所,王瑞賀躺在一張病床上,身邊立著史釵姑娘。我問:「瑞賀你咋了?好端端的,被誰打了?」我靠在病床邊,一看他額上裹纏白紗帶,眼眶淤青,嘴角流下一絲血漬。王瑞賀望見我來探望,淡淡一笑:「姐,我沒事兒,就是……」「就是咋了?」我急切地問。立在一旁的史釵回道:「昨晚去喝酒了,半夜十二點回山莊的路上,遇上一群流氓地痞,好說歹說,依然噩運難免,讓人狠狠惡打一通。昨晚我和爸閒逛親戚家,晚上回來,半路看見他躺在雙鵲巷的大桑樹下,於是將他送進了醫院。早上,我托人給山莊送信,一直等到你們來。行了,我不能再堅守了,我要回去上班。」我聽了深表感激,說:「好在有你精心照顧,要不然真不知道他會是什麼情況。」史釵笑了笑,道別之後,走出了診所。我望著王瑞賀問:「昨晚你不是去夢蕉園了嗎?為何又到鎮上喝酒?」王瑞賀有苦難言,回道:「因葆君之事,我心裡憋屈,葆君不答理,我一時氣忿不過,一個人來鎮上酒吧喝酒,晚上回的晚,遇上這種事算我倒霉。」我氣得咬牙切齒,心想:一個人去喝酒,讓人打成這副模樣,實在讓人於心不忍。恐怕葆君還不知情,應該讓人告訴她。沙棘花坐在他的病床邊,纕起了他的衣袖一看,胳膊上歷歷血印,掌心間皴起了皮肉,心疼地說:「如此逞英雄,被人打成重傷,如何了得,現在你躺在醫院裡,若是讓上官先生知道,不知怎樣?」王瑞賀嘿嘿一笑,添了添乾澀的唇,說:「你們不用擔心,這件事我自己會承擔後果。」沙棘花遞給他一杯水,問:「什麼時候出院?」王瑞賀正要說話,診所大夫走進來,說:「小伙子出院吧,留你一夜,是怕你生出意外,現在看來並無大礙,交清了藥費就可以出院。」

    我和沙棘花帶著王瑞賀返回山莊後,此事被上官黎得知。原本,他是要向父親上官仁匯報,但上官仁不在芙蓉鎮,他便獨自來了竹茅樓。剛一步入竹茅樓,王瑞賀在房間裡躣躣慢走。「瑞賀,你怎麼樣了?」他吃驚地睜大雙眸望。王瑞賀滿腹愧難地一撥頭髮,笑道:「黎哥,你怎麼也來了?誰告訴你的?」上官黎道:「是淑茵告訴我的。再說今天你沒上班,大家正惦記著你。」上官黎又問:「瑞賀,打你的兇手是誰?」王瑞賀咽了咽喉嚨,不及思索地說:「昨晚,我喝的不省人世,只隱約聽清一個人稱呼是鶻鷹,好像還有個叫,叫綠鷂子的。」上官黎聽完,立時火冒三丈:「原來是這幫王孫龜蛋,連我的人也敢打,我非要搞個清楚。」王瑞賀知道他為自己打抱不平,怕闖出禍事,苦笑道:「黎哥算了,那幫人野蠻霸道,人多勢重,別搞出事了。」上官黎厲聲說:「怕他,我屬『鳥』,我上官黎從未怕過誰,我去找他,讓他們支付藥費,當面陪理道歉了事。」王瑞賀抓住上官黎,勸解說:「算了,黎哥,你別為我的事搞得雞飛狗跳……」上官黎卻不管這一套,橫眉豎眼,罵罵咻咻,一甩手膀,一個人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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