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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上官黎一臉狐疑地盯著我,怏然無趣地搖了搖頭。我蹩躠一笑,道:「馬是好馬,但不能馴化於它,便可惜了。黎哥,要不要再試一試?」上官黎直覺膽怯,搖頭微笑,道:「淑茵,你怎麼會騎馬?以前未曾聽你說過,今日見著真讓我意外。真不賴。」我遮嘴笑了笑,說:「在承德老家僑祖村我經常騎馬,已像家常便飯。」上官黎點點頭,看著余鴦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怎麼也站在這兒?」余鴦回道:「在湖中捕魚,可惜春天魚小,一條也沒逮住。」我側目一笑,說:「那要到什麼時候才有魚?」余鴦將頭上扎的一條碎花雪巾攥在手裡,回道:「再有一個月,魚兒方能長大,現在有規距,小魚捕著必須放生。」幾個人寒暄,見那馬靜靜地站在一旁低頭啃青草。我撫著馬頭喃喃說:「馬兒,馬兒,讓黎哥騎上你,聽話好嗎?」余鴦一聽,忍不住噗嗤一笑:「馬會聽人話嗎?淑茵你真逗。」我眯眼一笑,道:「你別小覷它,它通靈性,懂人話哩。」上官黎早已愀然作色,望著駿馬兩腿發軟,我讓他騎,他搖頭不肯。「怕什麼,有我在,試一試。」我抓住韁繩給他打氣。上官黎讓我一鼓勁,便有了興頭。上官黎再次走近馬,一個起躍,瞬間跨上了馬背。「走!」我放開韁繩,任由上官黎騎著在湖畔兜圈子。我們看著上官黎騎在馬背上拍手雀躍。上官黎的膽量越來越大,最後,騎著馬放開繩讓它駸駸飛馳。
上官黎返回香墅嶺,將我馴馬一事告訴了梁婉容。梁婉容知道之後,感到異常吃驚。蕭老太太躺在山形紫檀木嵌雲母石羅漢軟榻上,一手拈著玉佛珠,坐起身,笑道:「好孫兒,你可取了一個好媳婦,啥事也難不倒,這以後進了門,你能把她咋樣?」上官黎穿著高統靴,望著窗外天晴日麗,回道:「奶奶,您別總是躺著呀,為您身子骨著想,和孫兒上外面梅花鹿囿瞧一瞧,你不知道那梅花鹿好看著哩。」蕭老太太也覺得鬱悶,索性回道:「孫兒,奶奶正想去觀察梅花鹿,既然你說了,那我們就同去。」說著,拄著藜木杖,隨上官黎慢慢走出山莊,兩人逕自走近了鹿囿。
在一處圍著柵欄的鹿囿里,五隻形態大小不一的梅花鹿或安祥臥在地上反芻,或是立著眯眼嚼草。一隻剛剛一周的幼鹿崽兒,尤其引人注意。蕭老太太頭一回觀看全身長滿斑紋的梅花鹿。她拿著絹帕揉了揉發澀的眼眸,朝囿邊靠了靠。上官黎道:「奶奶,這些梅花鹿是我爸特意為您買來,聽說那鹿茸值錢,讓你解悶消磨時光。」蕭老太太心舒目悅,不時仔細觀察。上官黎攥著青草,引逗小梅花鹿。小鹿乖戾靈躍,一看有人餵草,竟大模大樣地走向他。這樣,他就抓住小鹿,讓老太太用手撫。蕭老太太顫抖地伸手輕輕撫摸,它那身黃褐色的絨毛,那雙滴溜溜的眼珠,那嬌小的身形,令她無限回味。
晚上,在夢蕉園住處,葆君獲知了一個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的好消息----她的一副《喜鵲踏枝》作品,榮獲全縣第一名,獎品和獎金皆已頒發給了我爹。葆君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繡制杭州城及先生要求的四副繡品里的其中一副。我問:「妹妹,你高興嗎?」葆君含笑凝視著我,笑得燦爛如花:「當然高興,它是我夢寐以求的。」我望著四副圖樣,正是古人周鎬在鎮江畫給一位朋友的連集圖:《范橋流水》《浮玉觀圖》《刁塢藏春》和《夢溪秋范》。我問:「妹妹,這些圖樣如此繁雜,你能繡得出來嗎?」葆君笑道:「能,只要我專心致志,慢慢繡會繡出來的。」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兩人往外一看,喻宥凡與王潤葉兩人說笑間走來。王潤葉身穿素雅的白紋曇花雨絲錦裙,圍著一條青花瓷紗巾,胸前掛一條紫水晶項鍊。頭髮綰了一個雲松螺紋髻,兩條眉毛染得如同兩葉柳,兩頰搽粉,雙耳各垂一串水晶流珠花瓣,嗔聲嬌氣道:「葆君妹妹又在繡呢,當心累壞了身子。」葆君望了望,拿繡品給她看:「省城的及先生又送來圖樣,我無暇休息呀。」王潤葉一抬手腕,葆君發現,她腕上戴一條明晃晃的金手鍊。葆君道:「幾天不見,姐怎麼打扮得妖里妖艷的?」王潤葉微微一笑,道:「我們已許訂親事了,婚事在十二月底。」我一聽,臉上浮出一抹愁怏的情緒,苦笑道:「我的婚事也已許訂,如今事事皆由上官先生操持,但不如你們一樣招搖過市,我就寒摻多了。」王潤葉覺得奇怪,遂問:「如今是人家兒媳了,怎麼還住在這片清幽之地?」我說:「別墅尚未建好,也無空餘閒房讓我居住,一時半會,只得先住著。」
這日晚上,葆君睡覺時已晚上十一點。她看見我一臉酣然安靜地熟睡,於是輕抬腳步將窗簾拉上。誰知剛一折身,被一隻從牆旮旯竄上床的老鼠嚇得失聲大喊:「老鼠……老鼠……」我一驚,從夢中醒轉,一看葆君立在地上觳觫發抖,忙問她原故。葆君說發現了老鼠。我趕忙起身下床,擎起笤帚,往床角四下張望。葆君怔忪地站著不敢動,直到我尋遍無果,才輕歔了一口氣。
第八十四章 嫌隙人心生嫌隙
有人說,春,是一拱彰顯著生命的畫廊。也有人說,春,是一楨浸染著生命之色的畫布。這一年的春,格外神聖。剛剛三月出頭,香墅嶺儼然遍處芳菲,處處美景。仿佛天堂般的香墅嶺,旦見:滿天煙霞含露潤,遍地苔蘚助新青。密密搓搓初發葉,攀攀扯扯正芳艷。薜蘿蔓葉壓脊廊,土埂澆灌滋草茵。垂楊絲絲抽絛枝,榆錢桃花惹蝶舞,實為一派「陽春盛景」。後院裡,已破土修建一幢別墅樓。每天,蕭老太太親切地喚我「丫頭」,一有閒暇,就讓我帶著在園中賞花賞景。我樂此不疲,仿佛古代皇宮的丫鬟,摻扶皇太后進進出出。當然,從這時起,一些工友獲知我榮升上官家族的準新娘,開始對我恭敬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