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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苗喜妹心裡氣咻咻的,被他折騰出一頭汗水,道:「啞巴,你起來,再不起來,我真要喊人了。」啞巴笑得奸佞、笑得張狂。望著身下女人無動於衷,結巴地說:「你不要害羞,不要怕,只要你不說,這事別人不會知道。」苗喜妹依然不從,拼命用手掌擊打啞巴,想讓他從自己身上起開。「你這個王八蛋,你這個畜生。我非要殺了你。」她無意中說了一句,連自己也陡然一顫,這句話從口中一出,似乎註定要付注於行動。而啞巴早已得意忘形。他輕聲地哼嘰著,左翻右跳。

    不經意間,苗喜妹驚喜地摸到了一把尖錘,像摸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咬牙一戳,將那把尖錘準確無誤地對準了啞巴的身體。啞巴猛然一凜,感到身上一陣陣疼痛難忍,一低頭,腹中鮮血汩汩地冒了出來。「嗷……」當苗喜妹耳畔傳來一聲殺豬般地嚎叫後,立時從炕上翻身下了地。苗喜妹的身上染滿血漬,雙手顫抖地系上腰帶,之後,拉開門往外跑。誰知剛一出門,同迎面而來的徐大娘撞了個滿懷。

    一看來人是徐大娘,苗喜妹發出一絲微弱的聲音,撲在她身上:「快……救救我……」徐大娘仔細一望,她全身染滿了鮮血,雙手上也沾著,正淒嗆地向自己求救。「你,究竟咋了?」徐大娘問。「我沒招了,我把他殺了!」苗喜妹渾身觳觫發抖,說話顛三倒四,但徐大娘還是聽清楚了。「你,說啥呢,把他殺了?」她的第一反應便猜到了啞巴,她雙手抓住苗喜妹微顫的身體,想核實清楚:「你把啞巴殺了?在哪兒?」苗喜妹目光痴滯,用手指了指:「在炕上。」徐大娘怵然一驚,險些嗆死。但她不敢相信耳朵,就一個人借著燭光,朝屋裡慢悠悠走進。剛走進兩步,發現啞巴一動不動地躺在炕上,發出一聲聲豬打呼嚕般的聲響。她惦著腳尖靠近,抬眼一看,啞巴張大了眸子,身上和炕上淌滿他烏黑粘稠的鮮血。「我的娘呀……」徐大娘嚇得兩腿一軟,險些沒跌倒。她踉蹌地從屋裡跑出來,還顧得上將苗喜妹拽住,「走,快點走吧。」

    兩人在茫茫夜色中飛奔,一直跑到了村頭白楊樹下,佇立皎潔的月光里。苗喜妹瑟瑟地說:「現在怎麼辦?他……一定死了。」徐大娘驚得魂飛魄散,好心勸導:「殺人償命,你好糊塗啊。現在……可怎麼辦?唯一的辦法……不行,你不能牽連我……否則我們會沒命的。」她的聲調充滿一種可怕的高亢,也不知道是興奮還是膽怯,總之,她不能把持自己怦怦亂跳的心臟。頓了一會兒,又道:「對了,去找村長,他一定有辦法,快……去給他自首。」苗喜妹一聽說要自首,畏懼地朝她瞪大了眼:「不,我不能自首。我一定會被判刑……也許我要做死牢……我不能……」徐大娘拉住她的手,狠斷心腸地說:「你還在想啥?事到如今,隨我走,讓村長解決問題。」苗喜妹望著昔日最要好的朋友,六神無主,萬念俱滅,一臉頹喪,囁嚅地說:「也許他還沒死。我……我悔恨自己呀。」徐大娘鄙夷地哼了一聲,萬分心痛地說:「現在說啥也晚了。萬一……他死了,你就只能替他背黑鍋吃牢飯了……聽我說,要不然你再回去瞧瞧他是否活著?」苗喜妹微微一閉眼眸,一狠心點了點頭:「我聽你的。」這樣,兩人像著了魔,躡手躡腳地返回了那片破房舍。

    月光慘澹地照在籬落院裡,白花花的石墩子,白花花的月光。院牆車轅上栓著一頭驢正「噢、噢」地叫。她們像做賊之人,慢慢穿過月色進入屋裡。徐大娘探了一眼,看見啞巴躺在炕上。你推我搡,兩人一點點靠近。等到了炕邊,徐大娘用手探了探啞巴:「啞巴……啞巴,」她連叫兩聲。半晌,啞巴驀然哼了一聲,一扭脖子氣絕身亡。「噯喲……」徐大娘一拍大腿,牽住苗喜妹的手,兩人直奔村長家。一面跑,苗喜妹問:「你確定他死了嗎?」徐大娘「嗯」了聲:「死了。肯定的。」苗喜妹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這下了結了,我換得個清靜。」隨在徐大娘身後,兩人深一腳淺一腳,一搠一搠的,三兩分鐘,便跑到村長家。

    徐大娘叩響村長家的大門:「村……村長快開門。」她的全身像海棉糖,早無筋骨了,似乎有陣風也能將她吹倒。村長聽見有人敲門,趕忙出來詢問:「我說你這是咋了,大呼小叫的。」打開門,徐大娘和苗喜妹兩人面白如瓷,正哆嗦發抖,「這是咋了?」他問。徐大娘拉住村長的手膀,低聲道:「殺,苗翠花殺人了。」村長以為聽錯了,或是兩人在唬弄笑話,只漫不經心地一笑。「你傻笑啥哩?」徐大娘將苗喜妹往前一推,用眼色一瞟,道:「你自己瞧,人已經……死了。」村長駭然一驚,再一看,苗喜妹披頭散髮,全身染透鮮血,目光呆呆地望自己,心裡登時一怔,當即相信了。「你怎麼殺人哩?」他顫聲問,「殺的誰?」徐大娘還未開口說話,苗喜妹嗚咽地哭泣開了。徐大娘說:「殺的是啞巴。」村長一愣,但已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便立刻帶她們進了自己家:「走,先進家再說。」進了村長家,苗喜妹泣不成聲。徐大娘將看見的情況稟報給了村長。村長聽後,慎重考慮再三,最後決定報案,讓苗喜妹自首。「村長,」苗喜妹「撲通」一聲,跪倒在村長面前,「苗翠花有一個女兒,這個你是知道的,我走後只怕女兒受牽累,我肯求村長,」她大聲哭道,「女兒是我的唯一,如果我進去了,日後三年半載,望村長照應。」村長望望命運多舛的苗喜妹,心裡一軟,趕忙將她扶起來:「你別怕,那該千刀殺的畜生,我會向警察說明你的情況,會給你作擔保,讓你少受些牢獄之罪。」徐大娘對苗喜妹說:「你就放心走吧,村長對俺們好,會照顧你的,我也會幫你打點。」苗喜妹聽後慨嘆不已,含淚再三道謝。村長苦大愁深地道:「苗翠花啊……你好糊塗……咋就把他殺了。」苗喜妹嗚咽著,內心翻江倒海般地難受。苗喜妹說:「村長,這事遲早要解決,不是一天兩天。那啞巴不通人性,我也毫無辦法了,這事讓俺村風言風語的,我……實在沒臉見鄉親。」坐在一旁的村長媳婦,安哄好兩個孩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個女人縱然愚蠢到殺人,往日裡卻是由村長罩應。村長媳婦哀嘆地說:「人善被人欺,這是你的命啊。」徐大娘見苗喜妹淚流不止,安慰道:「事已如此,你別難過了,一切會由國家作主。」村長和媳婦攙扶起苗喜妹,給她盛了盆水,換了衣裳,梳洗一番。苗喜妹一把鼻涕一把淚,心有不甘,哭訴道:「這個事情,村長一定要給我做主,我苗翠花死不甘心啊。」村長道:「苗翠花你放心。你家大大小小的事,既是全村的事,也是我的事。我會想盡一切辦法爭取讓你減刑。」徐大娘見苗喜妹哭天抹淚,說道:「你再想想,還有啥事交待的,我們給你辦了。」村長媳婦也道:「家裡的財物,你都說出來,讓我們幫你。」提醒之後,苗喜妹猛然回神,一把握住村長的手,遂道:「我家炕氈下,壓著五千塊錢,村長啊,勞煩你差人取來,送給我閨女。家裡的豬、羊和三隻狗崽,全都送給我閨女。」思頓一會兒,又道:「我家那三畝五分地,由村長作主給處理了。我看一時半會我是出不來的。村長……」她哽咽著,一時如鯁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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