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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正說話呢,我爹提著用細篾絲捆好的藥包,拿著針灸匣盒帶著我走進屋。眾人一看我爹進來,給他讓炕坐下。我爹將藥包擱在桌上,幽幽地說:「這是幾味我特意挑選的好中藥,有柴胡、赤芍、川楝子、積殼、香附、茯苓、川芎、益母草和夏枯草、薄荷等。鐵柱他爹,你拿上給煎一煎,小火慢煮,一日三次。除此,我給她扎幾針,疏散氣節。」說著,拿出針灸匣盒,把持住孫桃仙,將數根指頭長短的銀針悉數扎在她的期門、日月、支溝、陽陵泉、足三里和太沖等穴位。鐵柱爹問:「桃仙是個啥症狀?」我爹回道:「她是產後抑鬱,節結於胸,郁滯造成的氣血不暢,神精紊亂。」鐵柱娘和鐵柱緊緊攥住孫桃仙的兩手,讓她接受針灸治療。我的眼眶裡溢滿清淚,心臟因緊張怦咚怦咚地跳。我爹對我說:「茵茵,你別怕,給她扎完針炙,興許能緩和一下。」我黯然神傷地問:「爹,你能給她紮好嗎?」我爹搖頭:「恐怕是治標不治本,她的症狀急烈,需專科醫院才能根治。」鐵柱娘說:「讓桃仙受罪了,上輩子造的啥孽喲。」徐大娘寬慰地說:「你千萬別自怪,這人活一世,哪有不經風經雨的。」苗喜妹道:「說的也是。你家發生的這種事,全村人都捏著把汗。哦,對了,村長來過沒有?」鐵柱娘滾落一滴淚,抬起衣袖揩了揩:「昨過兒就來過了,給鐵柱好說歹說一陣子。」說話間,二十分鐘後,我爹用手捻了幾遍針灸,一根接一根拔出了銀針。孫桃仙倒也十分配合,雖是神色漠亂,但在鐵柱和他娘的庇護下,完成了針灸治療。眾人抬眼一看,我爹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再看孫桃仙,臉腮上也是汗淋淋的。我爹說:「她肯定是緊張了,要不然就是屋裡熱。」鐵柱爹拿著中藥在堂屋裡一個紗罐中咕嘟咕嘟地熬藥,一陣草藥特有的香氣夾著水中氤氳升騰。我爹提醒說:「記著,用小火慢煮,熬出三碗最好。」鐵柱爹應著,道:「好,好!熬三碗。」孫桃仙又吱唔著,如坐針氈一般左翻右跳。鐵柱娘怕她再次瘋癲,一隻手緊緊攥住孫桃仙的手,不敢懈怠半分。中藥煎熬好以後,鐵柱爹盛上一碗給鐵柱,讓他餵給孫桃仙。誰知,坐在炕上的孫桃仙不服禁束,一不留神,碰灑出藥水,淋濺在繡花襖和白色秋衣上。鐵柱娘心疼兒媳婦,責怨了鐵柱幾句。鐵柱默不吱聲,雙手捧碗,繼續餵給孫桃仙。

    第七十九章 苗翠花含冤入獄

    夜色緩緩地降在僑祖村上,每家每戶燃著一盞枯黃的油燈,或是一隻盈淚成寸的蠟燭。此時,村東三間露出磚訝的土磚房,透過六格木窗,隱隱傳出苗喜妹的哭泣聲。她已是鰥寡之人,卻與一個啞巴通奷私好。啞巴像貌醜陋,塌鼻樑,深眸窩,一對鼠兔眼,操著一口分辯不清的閩南話。他同樣坐在木窗下,正同苗喜妹「激烈」地對峙。只見啞巴謇口不暢,用手比劃,起勁地為自己打抱不平。苗喜妹時年四十五歲,平常一個人住在這片房子裡。苗喜妹望著啞巴揉揌撧耳,想笑卻沒敢笑出聲。苗喜妹坐在窗下,專注地繡著花枕頭,偶爾啼哭一兩聲。啞巴常來她家,有時會稍帶蔬菜和水果,但都是在別人不經意看見他的晚上來。苗喜妹一直倒也恪守本分,從未被啞巴的殷情迷失了本性。苗喜妹知道,在僑祖村全村三百人誰也瞞不過誰,哪怕丟一根針,少一片瓦,大家也會像猴子捧月一樣傳遍所有人。事實如此,她和啞巴通姦,大家早已傳揚的風言風語。有些說三道四的人,喜歡拿她做笑料,茶餘飯後像新聞人物般成為大家指指點點地評論對象。但是,苗喜妹無法鐵下心腸回絕啞巴的好意,每回都被啞巴逗笑流出眼淚。這晚,僑祖村停電了。恰好,啞巴一個人像個鬼影又鑽進了她家。

    苗喜妹繡著花枕頭,丟丟抹抹地睇望一眼,對於面前始終忠誠厚道之人,她已不計較他每回的闖入。夜色慢慢瀰漫開,苗喜妹用針尖將燈蕊挑了挑,對啞巴說:「你回吧,天色晚了,一會兒我就睡覺了。」啞巴盤腿靜靜地坐在炕沿上,望著他眼中風韻猶存的苗喜妹,有時會痴聲傻笑。苗喜妹見他坐著不動,再次諤諤地道:「我們倆只能做朋友,不能成婚,否則我的女兒不會寬恕我,你明白嗎?」啞巴一聽,悶聲悶氣地嘆了一聲,抬起屁股朝她更近地靠坐過來。啞巴用啞語比劃說:「我對你好,大家都知道,我就想讓你答應。」苗喜妹輕瞟了一眼,軟聲道:「我比你大五歲,還有更好的女人,你去找她們吧。」啞巴回道:「我只喜歡你一人,別人我不找。」苗喜妹望了望啞巴,知道自己好似「羝羊觸藩」,一時也下不了台。苗喜妹將繡花枕頭往窗台上一放,哼了一聲,望著依依素影說:「算我苗翠花欠下你一個人情,我保證日後還清你。你不要再三番五次與我糾纏。上回,你的舉動驚呆了大伙兒,你忘了嗎?」啞巴痴痴一笑,喋喋道:「我對你好,對你有情,你們村的人全都心知肚明,我看時機已成熟,所以特來向你求婚。房子我有,家具也好買,只要你點頭,我立即操辦。」苗喜妹搔了搔頭,裝出一副難腸的樣子。啞巴凝望苗喜妹,旦見她身著一件杏子紅緞襖,底下是青蓮色褲子,腳上穿著方口扣襻兒黑布鞋。旦見她滿頭黑髮綰過耳根,圓臉長脖,單鳳眼,妙目微睜,喬張作致的模樣。苗喜妹自知她難得好下場,便一再姑作遁辭,說一兩句風涼話。發現啞巴朝自己瞅著,苗喜妹苦笑道:「原先,我把你當成朋友處,你幫的忙,我心裡自是感激。但婚姻豈可強求,我女兒態度堅決。啞巴,你聽姐一句,死了這條心,再尋適合的人吧。」啞巴吱唔地望著眼裡西施,耐何心中不舍,竟凶神惡煞起來。他眼裡的苗喜妹,自然是睟面盎背,有德有儀之人。哄寵著苗喜妹,啞巴想拉住窗簾,卻被拒絕了。苗喜妹道:「啞巴你想幹啥?這麼早拉上帘子,多憋悶人。」以啞巴之意,一來同苗喜妹說說親近話,二來是想同她有肌膚之親。這一切苗喜妹當然清楚。啞巴見她不讓自己拉窗簾,吱唔道:「你咋這麼不開竅,俺喜歡你哩。」苗喜妹一蹙眉,難過地回道:「那不行!我女兒的話就是聖旨。」啞巴呲著牙,氣呼呼地看她,臉孔泛著一層黑梭梭的黯光。而苗喜妹黯沉的臉龐,像秋天冥冥的天空,變幻莫測,她實在不懂如何同啞巴說清楚,於是準備出門。啞巴一看她要走,伸手拉住,哀求道:「你真想讓我一個人過下去嗎?我喜歡你是真心的,你不能薄情寡義啊。」苗喜妹一回臉,對他說:「話我已說盡,我們都一大把歲數了,讓大家說三道四多難聽,你再不要這麼執拗了,否則我會……」啞巴一望她絕情絕義,冷笑道:「反正我不會讓你拋下我,永遠跟定你。」苗喜妹惓惓地看著,覺得自己像只進錯圈的母豬,慌亂地尋找出路,知道說不清道不明,一甩手想要離開。誰料,啞巴一個縱步將她攔下:「你不能走。」苗喜妹登時一怔:「我怎麼了不能走?」啞巴攔住她,用身體擋住門。苗喜妹驚斥:「你……想要幹啥?」啞巴嘿嘿一笑,像豺狼虎豹,撲身上前。他將苗喜妹逼退進炕上,接著像老鷹踩麻雀把她壓在了身下。苗喜妹道:「啞巴,你……你不要胡來,我可要喊人啦。」啞巴說:「我不管,今天晚上你就是我的,我非要把你變成我的。」啞巴像豬打呼嚕,喘著粗氣,撕扯苗喜妹的衣服。苗喜妹心裡怛然,但不敢拼命反抗,她怕面前不懂人性的禽獸會向上次那樣,將她堵在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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