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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第七十五章 啞巴逼婚鬧翻天
黎明在酷寒中來臨,村莊在曙光中漸醒。鐵柱腳步急沓沓地走來叩響我家大門,只聽他在門外撮起嗓子喊:「黃叔,快給我開門。黃叔,我是鐵柱。」我爹一驚,一骨碌從炕上爬了起來,從窗縫喊話問:「鐵柱,你有啥事兒?」鐵柱聽見我爹說話,啞著嗓子大喊:「叔,您快起來看一看,孩子病了,一夜發燒,現在一個勁地咳嗽,流鼻涕,可嚇人了。」我爹聽清楚鐵柱的話,應道:「你等著我這就穿衣服了。」不出半餉功夫,穿好衣服開了門。鐵柱心急如焚,一臉張惶,說:「叔,快跟我走,孩子哭鬧了整晚。」我爹有一絲困惑,一絲驚怪:「究竟咋回事?催趕人命哩。」兩人在朦朦朧朧的晨曦里,三步並二步來到鐵柱家。一進屋,我爹直往孫桃仙的產房走。「給我看孩子。」我爹說。孫桃仙披著一件蔥綠色緞襖,斜襟一排紐扣松松解開。眼角泛著倦怠,兩鬢頭髮凌亂糟糟,臉龐上紅潮沁汗,懷裡正抱著粉嘟嘟的嬰兒。我爹接過孩子,仔細一瞧,只見目光飄忽,臉孔泛汗,舌苔蒼燥。憑藉經驗,斷定孩子患上了寒疾。鐵柱顫聲問:「叔,孩子有救嗎?」我爹望了望他,肯定地回道:「說什麼喪氣話,孩子是發燒感冒,我配副草藥,保管明天下午前好轉。」鐵柱道:「那叔,您就快點配藥。」未敢猶豫,我爹返回家裡,在後堂房炮製出的草藥里,找出牛膝草、甘草根、麝香草和西洋蓍草等幾味草藥,分門歸類,整裝成包,送給了鐵柱。
鐵柱在家煎熬草藥,餵給襁褓里的孩子。結果喝完兩頓,孩子開始斂住了病症。鐵柱為表達感謝,特意燉了一鍋豬肉粉條排骨,以此邀請我們一家賞光。
我爹立在窗下,問:「鐵柱邀請咱們到他家吃飯,成嗎?」我笑道:「鐵柱又不是外人,他心底熱忱,咱們別見外了。」這樣,我與葆君悉心收拾一番,葆君特意穿上一件雙襟排扣花襖,圍上一條青黛色鳳穿牡丹綦巾,將頭髮挽成一個鬏,盤繞幾圈紅綢帶。她薄施脂粉,雙唇抹上珊瑚色的唇膏,啟唇一笑,一口白瓷玉齒顯露無疑。一雙高跟藍色絲靴,更使她艷艷流香。我們一家,在中午時分來到鐵柱家。鐵柱生得濃眉大眼,膀粗腰圓,穿了身瓦灰布棉襖棉褲,是個豪邁之人。他和葆君是高中同窗,因為有過一段藕斷絲連的感情,所以向來珍視對方。但遺憾的是,鐵柱早已成家立業,這對於葆君來說是一件糾結之事,她心裡原有的那份感情,被迫一點點轉化為友情。來到鐵柱家,鐵柱望著葆君香袖風颻輕舉,竟然直想發笑。葆君看出他的笑意,遂問:「為何想笑?」鐵柱說:「葆君若是一隻鵷鵮,一隻鳳凰,怕是會飛出僑祖村,會有飛上枝頭的一天吧?」葆君帶著嚴肅的口吻說:「我不是鵷鵮,也不是鳳凰,永遠都是僑祖村的人。」突然,產房裡傳來孩子呦呦地哭聲。我和葆君走了進去。我們坐在炕上望著臉龐粉嘟嘟的孩子,心裡充滿一抹漾然的愛意。我將孩子攬入懷裡,親妮著、戲逗著。孩子不哭鬧了。飯菜也做好了。大家在鐵柱的張落下坐在飯桌旁。鐵柱捧上一杯酒:「叔,感謝你三番五次給桃仙和我娃看病,這杯酒我敬你。」我爹毫不含糊,接住酒杯,一仰脖子喝盡。鐵柱看見一直給他幫忙的娘,笑道:「娘,您也來坐下,和叔一起喝杯酒!」鐵柱娘正佇立砧板前忙活,聽見鐵柱喚她就走了過來。「娘,我也給您敬一杯。」鐵柱將酒杯恭敬地遞給了他娘。他娘接住後,高興地喝盡了,抬手抹了抹嘴唇。孫桃仙坐在炕上,望著大家坐在桌旁耳鬢廝磨,笑道:「鐵柱嘮叨不下三回,只說想請黃叔一家吃飯。現在,淑茵和葆君都在,你們要不醉不歸。」我望著孫桃仙說:「桃仙嫂嫂若能喝酒,我敬您一盅,行嗎?」孫桃仙忙擺手:「我奶孩子,不能喝酒。」我笑道:「我在逗姐開心哩,你正奶孩子,半分酒也不能喝。」孫桃仙給孩子餵奶,一個人坐在炕上望眾人。鐵柱沾沾自喜地給我爹和他爹娘斟上酒,顯得躑躅不安。我看出他繁雜不安的心情,問道:「鐵柱哥有啥事,怎麼臉上掛著顏色?」鐵柱悶悶地喝了一杯酒,臉上燒辣,象一隻發情的公猩猩,幽幽浠浠,笑道:「我能有啥事,就是……想給孩子取個乳名,又不知道取個啥好?淑茵你幫我想一想嗎?」我一聽,方明白他為何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笑道:「孩子還小呢,要過了滿月才取名,你心急啥?」鐵柱撓了撓後腦勺,呲牙咧嘴地囅笑。一張飯桌上擺出六道涼菜,每盤皆清素鮮香,有:香菇腐竹、鴛鴦卷果、茼蒿芥末、荔浦芋頭、醃雪裡蕻和香糟毛豆。另外,還有一道豬肉粉條排骨和一道蒸野兔肉。葆君夾了一塊野兔肉,銜進嘴裡覺得可口緊實,頗感興趣地問鐵柱:「兔肉分外美味,鐵柱哥,咋會有野兔肉?」鐵柱將葆君的嘴一遮,神密地笑道:「噓,聲音小些。」葆君眼皮一翻,咤問:「咋了?」鐵柱說:「村長三申五令,不准隨便捕殺野兔,國家大力保護生態環境和野生動物,野兔是從山麓腳下荒田裡用鐵絲套偷捉來的。」葆君望著「哧」笑一聲:「原來你會這一手,佩服!」鐵柱問葆君:「在山莊都幹什麼活?」我自豪而婉惋地插話說:「梁夫人慧眼識材,給妹妹在鎮裡開了一家繡坊店,她干繡活。」葆君說:「繡活辛苦,我幾乎每天要不停歇地繡。生意還好,還接了杭州城大客戶的訂單。」鐵柱饒有興趣地問:「說說你的情況,每天都做些什麼事?」我的臉上浮著一層淡淡的蘊色,像冬天敷在窗欞上的薄霜,有幾分愧意,說:「我是個閒不住的人。山莊裡最苦、最髒的活全是我干。山莊有位老太太,生活不能自理,也是我伺候。」鐵柱聽了深感辛酸,暗然無語。兩家人圍攏,杯盞掙掙分外熱鬧,卻突然闖進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