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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眾人數落著倪二狗種種過失,依然不能哄寵好葆君,她坐在炕上,狠狠苦訴積壓心裡的所有委屈苦悶,直到進來一個人,才轉涕為安。

    第七十四章 村長造訪推葆君

    眾人望著倪二狗吊兒郎當、毫無悔改之意,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收場。葆君依然微聲抽泣,想起在香墅嶺,我們兩個「輿台苟且」之人,一年來忍受的痛苦夢囈,就一肚子委屈。大爹黃天豪分外慎重,知道面前向來招搖過市的男人,從來是肆意妄為地行事,擔心將來還對葆君圖謀不軌,遂語含譏誚地對倪二狗娘說:「我們做的事天經地義、公道坦磊,倪二狗不仁義,犯下滔滔劣跡,除非深思悔過,否則我們決不輕饒。」倪二狗娘一聽,當即犯了難,自己的兒子素來對葆君頗生好感,還暗送秋波,如今雖說犯下彌天大罪,也應情由可原。但是,究竟犯了錯誤,而且有悖人倫常理,便憤恨不已。葆君靜靜地坐在炕上,想起在繡坊店承受的痛苦,竟對倪二狗滿腔仇恨。原先,一直打算在家安安閒閒過個好年,來年返回香墅嶺孳孳幹上一場。一想到手掌由於長期攥著針線已皴起了胼皮,一想到我在那個貌似人間天堂之地遇到的不公待遇,就咬緊牙關,蔑視倪二狗。誰知,鐵柱突然從門外走進。之前,路過我家時,看見倪二狗娘氣沖沖地拽著倪二狗向我家走,心下疑惑,思來想去,決定瞧一瞧情況。他走近門口,聽見屋裡黃家長輩痛叱倪二狗,愈聽愈覺得不對勁,聽了半天,終於聽出大概原由,心下驚涼,急忙踏入屋裡。進屋環眼一望,站立著眾人,頓時,察覺出事態的嚴重性。他進了屋,正欲開口說話,葆君嗆然說:「你若保證了,以後再不犯著我,再不為難我,調戲耍弄我,就饒恕你。」倪二狗一聽,裝模作樣道:「行的,行的!只要你不哭不鬧,啥事都好說。」鐵柱佇立我爹身旁,看見葆君哭泣,關切地問:「葆君別哭。這裡有我們大家在,你別害怕,鐵柱哥知道情況,會為你申張正義。」葆君抬眼,一枝梨花春帶雨,極是悽惻和感人。鐵柱曾讀過高中,知道憐香惜玉的道理。想起二年前和葆君同在縣裡上高中,兩人相互幫扶,彼此也曾產生一絲淡淡情愫。但後來,鐵柱拗不過爹娘給作主的一樁親事,就是同孫桃仙成婚,才絕然同葆君斷了男女往來的曖昧關係。任時光流轉,一直以來,兩人始終萌生好感,而且相互信任,相互捧念。葆君望見鐵柱哥,本來就傷心不已,又大哭兩聲,鐵柱急忙上前一陣哄寵。葆君聽了鐵柱的話,茫然望著眾人,見倪二狗態度還算忱意,對鐵柱說:「鐵柱哥,這事不是我太嬌嗔,只是怪倪二狗恬不知恥,三番五次侵犯於我。鐵柱哥,你說咋辦就咋辦。」話音一落,滿屋子的人盯著鐵柱望。只見鐵柱英姿煥發,寸板頭,廣額闊臉,雙耳大垂,兩隻炯炯有神的眸子脈脈含情。一身黑青布料衣裳,精幹得體。鐵柱注視倪二狗,一時大腦空白,內心糾結,只擔心他日後復犯毛病。思忖半晌,鐵柱說:「倪二狗,你給我聽著,我給你三條建議,你若是能遵從,我們就饒了你。這第一條是,從今往後,再不許打葆君的歪主意;這第二條是,給葆君和眾人賠禮道歉,求得他們對你的原諒;這第三條嘛,就是給葆君寫下保證書,必須寫明你誠心悔過,再不犯錯,否則天打五雷轟。」倪二狗聽了,見眾人個個像羅漢魔煞一樣注視著,心慌如忤,趕忙應允:「好!好!好!我全都答應。」鐵柱便找來紙筆。倪二狗爬在炕沿上,小心翼翼歪扭地寫了數行字,內容是:「我倪二狗從今往後再不糾纏葆君,從今往後好好做人,如若再犯下錯犯,定遭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日有明鑑!」鐵柱拿著保證書一看,內容倒合情合理,比較誠懇,向眾人說:「倪二狗誠心悔過,並寫下了保證書,若他以後再犯錯誤,我們大家都不能原諒。你們說怎麼樣?」黃天豪板著臉說:「哼,狗兔崽子,膽大妄為,既然有心悔過,我們就暫且放過。」我爹說:「葆君,鐵柱讓他寫了保證書,依我看,先饒恕他這一回,以後我們小心謹慎一點,別讓他占了便宜。」我娘坐在炕沿上,只是抹眼淚。大娘嗆嘆了一聲,道:「這年月真是啥人都有,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咋就,」看了一眼倪二狗,呸了一口。我拿出絹帕遞給了葆君,葆君接住在臉龐上揩了揩,道:「姐,咱們就這樣放過他嘛,我還是擔心。」我望了倪二狗一眼,說:「以後別和他黏糊,少出家門,看他能把你咋樣?」倪二狗娘氣得哆嗦不止,在倪二狗天門蓋上戳了一指頭,說:「不爭氣的東西,竟給老娘丟人,看回去咋收拾你。」倪二狗望著,顫顫地喊了一聲「娘」。鐵柱問我爹:「黃叔,二狗蛋咋會闖進家門做這種事呢,你們咋不留意一點。」我爹憤苦一搖頭,道:「早上正在大鐵鍋里炮製井闌草,茵兒和我在一起,她娘去要簸箕,誰也沒注意他呀。」鐵柱一臉怒目地注視倪二狗,喝聲說:「你有爹生沒爹教,難道沒有人格和修養嗎?黃叔家向來寬宥慈善,你竟藉此機會占便宜。還算個男人嗎?」倪二狗抬眸輕輕一撇,心裡壓根不服氣,恨得咬牙切齒。倪二狗心想:你鐵柱算個啥東西,有啥資格斥教我。我有爹沒爹管你個啥事,偏要橫插一槓,逞心是與我過不去,我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鐵柱見他不吱聲,再次吼道:「說話!你個鱉龜王八蛋。」倪二狗登時一怔,心裡翻江倒海般的難受,卻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我……我……我……」連說了三個我字,一臉通紅,頭垂如熟透的絲瓜。黃天豪心中氣焰漸消,看在倪二狗娘往昔同大家關係和睦,於是緩聲道:「自古道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你沒教養好兒子,這是咎由自取,自釀苦果。我們不是容不下人,今天的事到此為止。」眾人一看情形,也只能作罷,於是紛紛動起身。大娘和我娘將葆君從炕上扶下來,讓她把衣裳整理好,我拿著梳子給她梳了梳頭髮。鐵柱則將那份保證書交給我爹:「叔,把保證書放好,以後好有個應證,免得他日後再犯毛病。」我爹把保證書壓在了炕沿的毛氈下。倪二狗娘不好氣地注視倪二狗,說:「狗東西,還不快起來。」倪二狗一聽,「唉」了一聲,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親家,若是再沒啥事,我先帶二狗蛋回家,你們再看看葆君有沒有啥事?」我娘望望他們,說:「好了,你管好他,唉……」倪二狗在他娘的扯拽之下,搖頭晃腦地朝門外走。鐵柱走近葆君關懷地問道:「葆君你咋樣,還有哪難受嗎?」葆君用手捋著頭髮,回道:「鐵柱哥沒事了,就是頭髮根有點疼。」鐵柱責聲說:「一定是那狗東西給弄的。」大爹大娘看大家皆安然無恙,兩人告辭:「葆君,大爹大娘先回家了,往後有事就直管開口,我們會給你作主。弟妹你也別怕,這事也正常,倪二狗年輕,火氣旺盛,犯下毛病再所難免。」我娘臉色難堪,點頭說:「嗯,我們知道。」送走了黃天豪和大娘,一家人坐下來哆噦嗦嗦地漫講閒話。鐵柱說:「倪二狗真是潑慫,明明知道葆君不喜歡他,還非要糾纏不休。」我說:「自古說強拗的瓜不甜,葆君從未受過村里人的窩囊氣,今天居然在家裡蒙受了。」我將葆君的頭髮打了一個髻,纏上幾道紅綢帶,然後拿來薄荷雪花霜搽在葆君的臉上。我望著她眼帘上泛起一道殷紅淚跡,說:「瞧你的大花臉,讓外人看見還咋嫁得出去。」葆君扭過了臉,噘嘴說:「再取笑我不理你了。」兩人正在逗樂,一個蓄著兩撇鬍鬚、眉目清秀的中年漢子手拿一卷畫紙,笑容可掬地走進屋。我爹一見他進來,立時親切地問:「村長突然到訪,快請進。不知有何貴幹?」這個喚作村長的是僑祖村赫赫有名之人,正是在他的張落和主動協調建策下,才有一條修往村裡的柏油路,將在年後通達。村長四十五歲,年富力強,頗有聲望,見我們姐妹站在窗下鶯鶯燕燕異常親和,笑道:「喲,兩姐妹都回來了?真是喜事了。」我爹望著他有心難開口,笑道:「閨女在家也養不住了,指不定往後還請村長撮合一樁親事哩。」村長說:「葆君今年多大了?」我爹笑道:「屬鼠的,這年二十啦。」村長望了望葆君,發現她的眼眶泛出紅暈,心裡犯起疑惑:「這丫頭回家剛幾天,怎麼就哭紅了眼,莫不是黃家有啥事呢?他沒敢問出心裡想法,只凜然一笑,道:「葆君越長越漂亮啦,比她姐還漂亮。」說著,在她臉上捏了捏。葆君輕聲一笑,回道:「姐比我漂亮,我哪能和姐比呀。」村長笑過之後,話題一轉,說:「這次來你家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宣布。」我爹娘和我,葆君一聽,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村長將捲紙展開,徐徐道:「我知道葆君是個刺繡能手,前村後村的人都問你要繡品,現在正有個機會,能讓你大展手腳。」葆君一樂,問道:「村長快說,究竟是啥事?」村長將捲紙遞給葆君,慭慭地說:「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我們僑祖村有兩個參加全縣刺繡大賽名額,一個就是你閨女葆君,上面是參賽的主題,你看一看。」葆君拿著捲紙一看,是五個刺繡題目,分別是:《仙草雲鶴》《瑞鹿團花》《方勝鸞雀》《鳳凰銜花》和《喜鵲踏枝》,遂問:「這五副圖都要繡出來,還是?」村長笑道:「只繡一個就行,現在選好主題抓緊繡,年後送到縣裡參選,我們村就看你的了。」葆君笑著,覽了一遍捲紙上的主題,看見一個名為《喜鵲踏枝》的題目格外醒眼,笑道:「我知道村長的意思,我看這個題目比較合適,」指給村長看。村長看了後,說:「選哪個主題,你比我清楚,你繡的東西十里八鄉都出名,這次是你一展才華的好機會,千萬別錯過。」葆君又仔細看了內容、要求、規格等,悉數記在心間。村長將捲紙收回拿在手上,看了看葆君,問:「怎麼哭鼻子了嗎?不會有啥事情吧?」我爹和葆君表情尷尬,只說:「家無大事,村長不要記掛。」村長由衷一嘆,目含溫婉:「你家兩個閨女,真是我們村的一枝花。但是咱村貧窮落後,嫁出去便罷,將來留在村里怕是受苦哩。」我爹頻頻點頭,眼含幽淚,道:「村長,我咋能不知道,我只是捨不得她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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