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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我嫣然一笑,道:「我和妹妹是娘的小棉襖,只聽娘說的話。」葆君攬住娘,撒嬌道:「也許將來我嫁到外地,一年半載回不來呢?」我娘淚眼迷濛,既開心也心痛,捧上一杯酒,一仰而盡。

    眾人正在喝酒,倪二狗嬉皮笑臉地闖入屋。他用油腔滑調的口吻說:「噯喲,真是來的不巧,碰上你們一家熱鬧哩。」我爹娘見他走進來,敬客之餘,讓他坐下。倪二狗有些恍疑不定,笑道:「我只隨便走一走『親家』,不敢打擾你們行樂。」大娘一聽,驚怪地問:「啥時攀上親家了,怎麼成順口溜的話了。」倪二狗大笑道:「若是能娶上葆君,我們不就成親家了?」說著,他坐在爹給讓開的位置上。爹給倪二狗斟上酒,他毫不客氣,一仰脖子喝盡了一杯酒。我爹將羊肉切成塊遞給他。倪二狗雙手捧肉,大塊朵頤地開吃。一陣吃喝,倪二狗的話就多了。「我說伯父大人----」他用堅定的目光逼視我爹,笑道:「考慮清楚了嗎,何時把葆君嫁給我倪二狗?」我爹木然一聽,望著既無賴、又喜歡耍刁的倪二狗,搖頭說:「倪二狗,不是我不許嫁她,只是看你的情況,一沒個正兒八勁的工作,二沒個房、沒個地,我如何敢將葆君許嫁給你。」倪二狗噘著嘴,哼唧地說:「這些慢慢都會有,我會努力爭取。重要的是,你願不願把葆君嫁給我?」我爹愁眉不展,嘴角浮出一絲蔑意,駁斥道:「全村人都怎麼看你,我不能把葆君隨便嫁給你。再說婚姻自由,她自己願意倒罷,不願意你再折騰也白搭。」倪二狗一聽,雙眉一撇,眉梢高高上揚,用眼角睨視葆君。只見葆君秀美的娥眉淡淡蹙著,在她細緻的臉蛋上掃出淺淺的憂慮,生得纖姿婷婷,面凝鵝脂,眉如墨畫,唇若點櫻,神若秋水,說不出的柔媚細膩。一頭長髮垂胸前,讓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愈添了一份我見猶憐的心動。「真美,絕對稱得上再世西施。」不料,他言不由衷地讚嘆,激怒了葆君:「你再胡扯八道,我就把你攆出屋。」葆君哼了一聲,小嘴一噘,扭過了頭。我爹笑道:「又不是小孩子啦,人家究竟沒說你壞話。」我娘道:「咱是村舍近鄰,我家情況你比誰也清楚,葆君性格拗硬,只怕你們兩個倔嘴吃不到一口鍋里。」倪二狗回眸再望我。旦見我身穿一件蔥綠絲綢夾襖,一排極小而薄的羅鈿鈕子,滿頭長髮梳至左鬢,用一根銀色絲帶輕輕挽住。貌色晶瑩如玉,如新月生暈,如花樹堆雪,柔情綽姿、媚於語言、嬌柔婉轉,美艷不可方物。

    只說倪二狗與葆君的故事,也是僑祖村眾人皆知的佳話。兩年前,葆君沒考大學,在家務農,誰知一時焦急就病倒了。雖說我爹是個赤腳大夫,倒有些法子醫治,但她始終病怏怏的,提不起精神。後來倪二狗得知此事,天天上我家來,逗她玩笑,助她康復,誰知半個月後,病就不治而愈。我爹高興,當時許諾了話,不想後來發現倪二狗是個翛然嘯傲之人,便後悔當初的決定,婉拒履約。

    此時,我爹只覺得萬般無耐,於是依葫蘆化瓢地推辭,但,倪二狗依然半真半假地糾纏。葆君道:「二狗哥,你別為難我爹娘,我們的事是不可能有結果的。」倪二狗蠻橫地望著葆君,大聲說:「怎麼會沒有結果,你又不是金枝玉葉,怎麼不可能?」葆君一時氣憤,脫口說:「我在杭州山莊已經有男朋友了,也許明年就會結婚。」在坐眾人聽到葆君的話,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神望著,倪二狗道:「我才不信哩,除非你把他領來讓我看。」葆君當即表態:「好吧,既然你話說到此,我就答應你,來年夏天,我把他帶來給你看。」倪二狗聽了立時像炸碎的皮球泄下氣來,垂頭不語。眾人發覺倪二狗閉口不語,個個噤聲靜坐,我爹把肉遞給倪二狗,他拿著肉憤恨恨地一嚼一咽。酒宴持續了兩個鐘頭,到了中午時分,眾人已喝得七倒八歪,我爹娘送走我的大爹大娘和二姑、三姑以後,忙著收拾殘汁冷羹。倪二狗已喝多了,嘴裡全是之乎者也的酒醉話。倪二狗扶著葆君的肩膀,酒氣熏天地說:「只要你嫁給我,我會一輩子對你好。」葆君只覺得他像個癩皮,怏然無趣,把他的手取開:「二狗哥,你喝多了,快點回家吧。」倪二狗笑道:「沒事兒,沒事兒。我倪二狗喜好喝酒,喝酒是我的天性,你管不著。」說完,一個人傻笑著跌跌踉踉朝自己家走。

    中午,李大娘家捎來話,說是李大爺過世,請我爹黃仲郎前往弔唁和行葬宴。我娘接到消息後,躊躇不已。由於我爹喝得酩酊大醉,正呼呼酣睡。萬般無耐,她決定親自前往李大娘家。誰知,剛剛出門,我喚住了她:「娘,給李大娘家弔唁是仁禮之事。李大爺在世時,與我們有恩,我也想去。」我娘猶豫片刻,最後把我帶上同去。「你是閨女,娘心裡有顧慮,你去方便嗎?」一面走,娘對我說。我挽緊鬆散的鬢髮,扯了扯蔥綠絲綢夾襖,望望腳上穿的一雙氂牛皮手工黑皮靴。「娘,這雙靴子好看嗎?」我岔開話題問。我娘把脖頸里的圍巾打個結扣,笑道:「好看嘞,關鍵要穿上舒服。」正走著,突然從一戶人家籬笆牆後竄出一條黑背狼犬,露出鋒利長牙,衝著我和娘嚎叫。我駭然一驚,嬌嬌啻啻,扭扭捏捏,直往後躲。我娘笑道:「別怕。興許你離開村久了,這條狗都不認識你了。走,跟娘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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