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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眾人起身,再次紛紛湧入產房。此時,孫桃仙正閉緊雙眸沉沉地昏睡不醒。鐵柱掐滅菸蒂,雙眼濡濕,望著炕上襁褓里的孩子,笑道:「乖,不哭!」誰知,那孩子聽懂話不哭不鬧了。我附身近前,望著粉嘟嘟的孩子,像一隻剛出窩的小豬崽,伸手摸了摸臉龐。鐵柱問:「娘,我想抱一抱孩子,成嗎?」鐵柱娘看了我娘一眼,點頭答應了。於是,鐵柱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抱進懷裡。鐵柱娘一扭頭,看見鐵柱爹在吸菸袋,遂怫聲說:「他爹,快滅了煙,嗆著孩子。」鐵柱爹只好將菸袋收束腰間。我娘望望熟睡中的孫桃仙,低聲說:「她一定是累壞了。給她熬上米粥,補好身子,千萬別虧了她。」鐵柱娘笑道:「熬了,熬了,是紅米粥。」我和葆君兩人倚在鐵柱身邊,一臉好奇地望著他懷裡的孩子。不料,孩子又呱呱地哭鬧。「一定是餓了。」我娘判斷地說。正說話呢,孫桃仙醒過來。「快,給孩子餵口奶。」我娘說。鐵柱就把孩子抱給孫桃仙。孫桃仙攬住孩子,給孩子餵奶。孩子一吃到母乳,立時停止哭鬧。「你看,還是親娘的奶水好。」我娘一說完,眾人全跟著笑了。孫桃仙抱著孩子在臉蛋上吻了吻,不想孩子撒了泡尿。孫桃仙急忙說:「娘,孩子的尿布呢,」鐵柱娘將準備好的尿褯拿來遞給她。鐵柱坐在炕邊上,一個勁地嘿嘿傻笑,孫桃仙注視他,笑道:「只知道傻笑,一個鐘頭算是熬盡我一輩子的痛了,你知道嗎?」鐵柱笑道:「俺知道,知道!生孩子是辛苦的事兒,俺媳婦能給我鐵柱生娃兒,我一輩子感激你。」
眾人一陣唧唧噥噥地說笑,我爹走了進來。「孩子她娘,淑茵、葆君快回家,飯燒好了。」他說。我拉住爹,笑說:「爹,快看鐵柱哥的娃兒,多可愛。」我爹探了兩眼,道:「甭羨慕人家,我兩個閨女,以後一定能為我生幾個孫子。」眾人聽了又哈哈大笑。我羞紅了臉,佇立炕沿邊。孫桃仙望著,問:「淑茵、葆君,你們啥時候回來的?」我欣然一笑,說:「下午天摸黑時來的,一來就看你來了。」孫桃仙望著我穿著一件時髦的奭色長袖外套,問:「衣裳是從杭州買來的嗎?真是鮮靚。」葆君說:「桃仙姐別說話,要注意休息。」
正在說話呢,村子裡的苗大娘和徐大娘,提著一籃雞蛋來看望孫桃仙。苗大娘是個寡婦,村里人願稱她『喜妹』。她唯一一個丫頭,兩年前外嫁它村。而徐大娘五十有餘,外罩一件大鑲大滾青緞綢襖,裹在她豐腴的身上。她畫黛染唇,風韻尚存。她育有二個兒子,在外埠打工。兩人一進房,雙雙來到孫桃仙的產房。苗喜妹笑道:「我說孫媳婦,第一胎生得如何?想必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徐大娘說:「身子骨能吃得消嗎,噯喲,我生了兩個男娃,也是這麼過來的,活受罪哩。」兩人把帶來的雞蛋擱在桌上,倚坐炕沿上。徐大娘環眼一望,注意到了我和葆君,問:「我說淑茵和葆君,長得越是媠媠漂亮了,啥時候回來的?」我回道:「天摸黑時回來的。」苗喜妹看著我倆,在她眼裡伶娉水靈,楚楚動人,笑道:「兩閨女真是越來越俊俏了,黃家好福氣哩。」我娘笑道:「啥好福氣哩,都長大了,眼看要嫁人啦,把人愁悶的。」徐大娘又問我爹:「對了,你那草藥有治頭痛腦熱的嗎?最近天冷,著了點風寒,我愈是躲不過去了。」我爹笑了笑,回道:「有的,川芎、荊芥、甘草和細辛,我正在炮製中草藥,你若是需要,取兩付回去。」徐大娘一聽,高興極了,笑道:「好,好,你這赤腳大夫簡直勝過活菩薩,讓人心服哩。」鐵柱娘一看兩人送來雞蛋,笑道:「真是麻煩你們了,上回你們就送東西,這回又送,實在是……」苗喜妹燦然一笑,說:「別客氣啦,全是鄉里鄉親的。」孫桃仙望著兩位大娘,半天才開口:「謝謝兩位大娘,等我身子好些,一定去看望你們。」苗喜妹和徐大娘相視一笑,道:「鐵柱一家是熱絡人家,不是饕餮之人,村里村外的人全知道,不必和我們計較。」鐵柱笑道:「二位大娘若是有需要我鐵柱幫忙的,請僅管開口,我鐵柱赴湯蹈火,再所不惜。」兩位大娘聽了,心間皆溫暖無比。徐大娘望著我和葆君,一副沉魚落雁美人相,感嘆地說:「我的兩個兒子常年在外打工,我一直思謀,若是能把你們姐妹隨便取進門一個,便是我徐鳳的造化了。」我娘說:「你何必強求呢,姻緣不是人定的,是天定的,你就等著兩個兒子給你帶回兩房媳婦。」鐵柱娘也在一旁勸慰:「自古千里姻緣一線牽,依我說你就該找媒人給你兩個兒子說親。你那兩個兒子,長得乾淨利落,不怕找不到合心的。」兩人一番開導,徐大娘又嘆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我謀劃著名年後托媒人給他們說親。」
我爹站著看了好一會兒,猛然想起事,喝道:「閨女、孩子她娘,飯糊在鍋里了,快隨我回家吃飯。」我們一聽,告別了鐵柱一家,同苗、徐二位大娘打了招呼,匆匆返回家。
等來到家,我爹已做了一桌豐盛菜餚。「閨女,今天先吃頓家常飯,明天爹給你們殺只羊。」我吃著飯心裡甭提有多高興,一年來在外面「風餐露宿」,著實辛苦,現在終於吃上了爹給燒的飯菜,此情此景,當然無法用語言比擬。「爹,娘,你們知道嘛,我想爹做的飯快想瘋了。」我說。爹哈哈一笑,道:「若是真想瘋了,這回來的日子我就天天給做,飽管你們吃個夠。」到了晚上,一家人圍坐炕上,說不盡心裡的苦瑟和辛酸。我幾次哽咽都把到嗓子眼的話咽進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