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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眾人各抒已見,差不多待了近二個時辰,才各自散開。兩名刑偵警員獲取到祥實材料和證據,便離開查案去了。到了中午,紡織廠員工食堂,仿佛聚攏了許多人。葆君剛走入食堂,被單卉拉到了牆旮旯。「葆君,我怎麼聽說你姐,」她神秘地低聲問,「真有這回事嗎?」葆君捧著兩個飯盒,心裡本就滿腹愁雲,被單卉一拉扯,火氣立時升騰出來:「你甭提了,真是人倒霉喝水也嗆著。你別問了,又不是好事,問的我都不知咋說哩。咳,倒霉唄!」說著,拿上打好的盒飯準備走。「喂,先別走呀,」單卉神秘兮兮地從懷裡拿出一個化妝盒,「這是一瓶薄荷沁膚蜜膏,一些工人都說好,我給你姐也買了一瓶,你拿回去給她用。」葆君一聽,有些感動,直覺得心裡枯瑟疼痛,一連道謝了幾聲後,一轉身往外走。還沒走兩步,尕娃子又喚了葆君一聲:「姐,你等等,我問個話。」葆君鐵青著臉不好氣地斜了一眼:「問啥?」尕娃子悄聲說:「聽說淑茵姐昨晚碰上壞人了,還跳湖了,不要緊吧?」葆君望著,微微怨懟,說:「你是咋知道的?管天管地的,啥事都操心,沒事。」說完,不回頭地往外走。還沒走出食堂外,幾個紡織工人竊竊私語:「喂,你們聽說了嗎,淑茵跳湖了。」有人接道:「俺也聽說了,昨晚上她在湖畔散步,遇上兩個流氓險些送了命,幸虧讓王瑞賀發現了。」也有人說:「怪氣憤人呢,你說她不好好待在山莊,晚上瞎逛盪啥呢,也就是命不該絕,要是……」「我還聽說呀,她和上官黎有一腿呢,人家倆好上一段時間了,一個鄉下姑娘和闊少爺偷歡,真是稀罕。」還有人提醒旁觀人,「噓……都快別說了,人家妹子看著哩。」立時鴉雀無聲了。葆君一時聽完氣炸了肺,斜望了那些說三道四的人一眼,恨恨走出了食堂。

    葆君回到夢蕉園住所,把在食堂聽見的話告訴了我:「姐,你聽見沒有,別人正在議論你哩,真是羞死人了。」她把飯盒擱在桌上,重重坐在椅子裡。我背對著她,正拿著一隻鏡奩好整以暇地梳頭髮,昨晚上因用勁過猛,不少頭髮都給蹭掉了。我心疼自己的頭髮,更心疼自己的名聲,一聽葆君如是說,眼淚不由自主地流落兩頰。葆君將薄荷沁膚蜜膏往我懷裡一塞,不好氣地說:「姐,這是單卉給你買的。」我低頭一看,拿在手上,轉而放在窗台上。我的目光暗淡,像一隻厭食的鴨子,身體匐伏窗沿上。我把鸞篦也放在窗台上,手裡攥著一團頭髮。葆君問:「姐,又掉頭髮了?」我說:「沒事,扯下來一撮頭髮。」葆君將頭髮接在手裡,小心翼翼地包在一個繡荷花香釀里,道:「頭髮留著,娘說,女人續頭髮吉利。」

    這件事情對於上官黎的打擊甚大。起因原於他,所以,他背負著眾人不斷猜忌、不斷議論的種種後果。兩天以來,他始終失落極了,將自己關閉進房間裡,整天望著窗外的蓮霧枝,望著天空一團團濃得化不開的白色雲朵。這個嚴重過錯在於自己,他向來高傲的個性,玩世不恭的隨然,已將他置於一個痛苦的深淵裡。他自嘆自怫,躺在床上用被子包裹住頭。而上官仁一樣受著不清不楚地指責。有些工人在背後說----上官家族是一座煉獄,根本不是外界傳揚的普渡和寬容的行善之家。有人指責梁婉容,也有人將矛頭指向頤指氣使的蕭老太太。總之,自我投湖的那一天起,上官家族往昔的太平安寧被徹底打破。

    後來,更可怕的事發生了。一些「指桑罵槐」的話傳入了蕭老太太的耳朵。她可不像別人那麼包容,那麼大度無畏,她是個斤斤計較,睚眥必報的老人。那天,準確地說是從玉鳳的嘴裡得知,正有一些紡織工人對上官家指指點點,她氣不可遏,大發雷霆,道:「真是反了,反了,香墅嶺的名譽全被那個丫頭給辱沒了,這如何了得。」她顫巍地拄著木杖,一連兩天,佇立紡織廠附近的鴛鴦亭下,看著那些她不順眼的小青工,跺腳罵罵咧咧。

    突然,單卉跑上前,關慰道:「老太太,您怎麼一個人站在這兒,小心受了風寒。走,我扶您回樓。」蕭老太太說:「不,我不要回去,我倒要看看是哪些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一天無事戳上官家的脊梁骨。」最後,尕娃子也跑過來了,望著滿頭銀髮的蕭老太太,心裡有敬意,有畏怕,亦有親和,只說:「老太太,我尕娃子可沒說過您一句壞話,您小心身子,彆氣壞了身子,還要自己受罪。」兩人好說歹說半天,才將蕭老太太哄慰安靜。誰知那天晚上,蕭老太太當真給氣病了。如此,把上官仁和梁婉容給嚇了一跳。上官仁俯在床頭,望著呼呼喘氣的蕭老太太,一時半會全無主張:「媽,媽,您究竟怎麼了?您犯得著為芝麻點事就氣壞身子?聽我們的先起床,我親自給您熬粥喝。」梁婉容道:「對了,我把那兩個姑娘送來的阿膠拿來,媽吃了最能益補元氣了。」說著,迅速來到客廳,在花梨木雕並蒂蓮花琉璃碧紗櫥找見了醉春和映薇送來的阿膠。但是,當她拿來送給蕭老太太時,卻被拒絕了。蕭老太太牢騷滿腹地道:「你們都不要管我,現在這個家成何體統?都亂成一鍋粥了,那個鄉下丫頭不知自愛、不知自尊,弄出荒唐事,讓我老太太的臉都沒處擱。」上官仁抓住蕭老太太不停顫抖的手,勸說:「媽,這件事您別操心了,您只消安靜的養身子,甭操心他們兩了,其餘事由我們安排。」蕭老太太性格倔拗,為人高傲,躺在床上,兩隻昏花的老眼淚流不止:「原先也覺得淑茵丫頭勤奮,肯干,踏實。雖說和黎兒投脾氣、好上了,也沒有當真計較。誰知她性子固執,有事想不開就尥蹶子。這回好鬧出事,能讓誰消停。」上官仁臉膛一陣紅一陣白,心裡愁暢,說道:「事已如此,整座山莊已沸騰。那些個閒言碎語,你只管當成個屁,只管是陣耳旁風。好歹淑茵和我們朝夕相處兩年多了,總不能把她趕出山莊吧。再說黎兒真心喜歡,我們也不能太專橫,一意孤行。那些紡織廠的窮後生,個個精靈的像猴,誰也饒不過。」梁婉容雙眉不展臉色難看,心想:淑茵的脾氣也真夠倔,黎兒一句話就把她得罪了。這真要嫁進來,指不定會爬著鼻樑上額門,無法無天的。那些窮酸人家的孩子沒見過世面,缺少涵養,有時比富家孩子更刁頑任性。現在正應了道士的話,倒霉遭殃的事接踵而來,竟將淑茵也牽扯進來。真邪了門,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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