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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梁婉容和唐書瑋在茶樓見過琳琅姑娘,大約一個時辰後,梁婉容要求唐書瑋將她送回山莊。在返回的路上,梁婉容對唐書瑋說:「女孩相貌倒可人,但不知其真實稟性如何?是否會料理家務,敬奉長輩?書瑋,這些事你可不要瞞我,要茹實告訴我。」唐書瑋駕著車應允道:「夫人不必擔憂,琳琅一無富貴人家女子的壞脾氣,二無不良百姓人家女子的猥諾,我看她適合上官黎哩。」梁婉容把玩著腕上的繆花鑲福壽字瑪瑙玉鐲,長長地舒嘆了一口氣:「他的事我再操心也不為過。怎耐他命薄福淺,一場飆車遊戲竟斷了一條胳膊,誰家女孩子會看上他喲。」唐書瑋回眸瞥了一眼,恭維道:「上官家資產數億,何求不到一個纖纖窈窕女子,只要夫人放得下顏面,一定會遇上個好姑娘。」

    月上西樓,夜色岑靜。上官黎躺在床上心煩意亂毫無睡意,夢鸝的靚影時不時浮現眼前,於是,他情不自禁走出毓秀樓,來到藕香榭。上官黎走到一株枝椏凌宵的棗樹下,仰臉望著一樹結滿密密匝匝紅棗兒,想探手摘下一粒,卻險些摔倒在地。

    這一幕,恰好讓我看見。我走上前,道:「何勞您親自摘棗兒,來,我給你摘。」上官黎一扭頭,看見我輕顰微笑,佇立身後。上官黎感到難為情,駐足原地望著我給他摘棗兒。上官黎望著月光里的我,上身一件鵝黃色撒花煙羅衫,下穿曲綠繡蟹爪菊薄紗褲,雙腳上是映牡丹青綠布鞋。上官黎笑了笑,說:「江蓮搖白羽,天棘蔓青絲。淑茵,你好美啊!」我嬌叱道:「給你棗兒,不要耍貧嘴了。」上官黎嘗著棗兒,道:「真酸哩,來,你也嘗一枚。」上官黎把棗塞入我嘴裡,我輕嚼著搖頭說:「棗兒尚未熟透,又酸又澀,真難吃。」說著,全都吐了出來。上官黎吃完一枚又一枚,一迭連聲地說:「在家吃慣了美味佳肴,棗兒僅管酸澀,尚能入口。」我輕顰一笑,道:「既然你喜歡吃,我就多摘一些給你。」說完,親自給上官黎摘下無數。我雙手捧棗,遞給他,說:「你看夠了嗎?給你。」上官黎笑望著,欣然接在雙手裡。上官黎對月光里滿臉笑意的我說:「回吧,我想去你那兒。」我眉心微動,微有遲疑,但最後服從他了。

    我們借著一片朦朧的月光穿過藕香榭前往夢蕉園。步入夢蕉園,上官黎環望我房間陳設,清寒中略帶雅趣,兼有一絲古香古色的韻味。上官黎「咦」了一聲,望著牆上用撳針釘著的一副《黛玉葬花》畫,問:「畫中女子應是《紅樓夢》里的林黛玉,好一副天姿妙筆,楚楚動人的氏女畫。」上官黎凝視低吟著畫紙中一行纖筆瘦字:「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遊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

    上官黎念罷一曲《葬花吟》,回臉說:「好一個痴情女子,盡將人間多少辛酸故事吐漏無遺。」我聽後矍然變色,關上窗戶,緩緩拉起了帘子。上官黎道:「你是應該關上窗戶,秋夜襲風,入夜要保溫,千萬別著涼生病了呀。」我說:「還說呢,昨夜睡晚了些,忘了關窗,今個兒早上就好一陣的咳嗽。你也甭笑話我了,我看快像林黛玉了,病怏如花的。」上官黎再一回眸,見我的床上放著一個香囊。「咦,這是一個香囊嗎?」他拿在手上仔細看。我臉龐一紅,搶奪了回來,笑道:「這是香囊,怎麼樣?」上官黎好奇而執著地追問:「你給誰繡的?」說畢,坐在床沿上。我也坐了下來,綰了綰鬆散的鬢髮,開口說:「那還用問嗎,自然是給你繡的。」上官黎一聽高興極了,「你怎麼想起給我繡香囊?」上官黎望著香囊上的麒麟,一個勁的直點頭,「紫氣東來,金龍盤飛,一定會有祥瑞之兆。」我不急不徐地說:「今天晚上我繡出龍尾,明早給你。」上官黎一時興悅,抓起我的一隻手,道:「讓我瞧瞧你的巧手,」說著,輕撫我的手。誰料不覺間,我泫然淚下。「你怎麼哭泣開了?」上官黎更緊地抓住我的手,發現我的手上布滿皴裂。我突然抽回了手,一把推開他,說:「我的一生已被你埋葬了,你難道不知道嗎?」上官黎奇怪地看著我:「為什麼這樣說?」我低垂眼瞼,任由眼淚一滴一滴滑落。上官黎道:「你看你呀,又掉眼淚了。來,我幫你擦乾淨。」說著,伸手擦我的眼淚。我依然不從,而是將他使勁推開:「你走開,你的花言巧語,你的鄙戾只會唬弄別人,我只求鷦鷯一枝。我永遠不會相信你的鬼話。」「我沒有說鬼話----你怎麼不相信我哩?」上官黎佯裝不悅,將我攬進懷裡,「讓我抱一抱你,也許你就好了。」我掙脫著卻無力擺脫他那雙壯實的臂膀,只道:「也許我會死的,有一天像她一樣,病癆而死,悲苦而死。」上官黎一驚,目光牢牢注視著我:「你說誰?」我伸手指向牆上的畫:「就是她----」上官黎笑道:「林……黛……玉」倏忽,上官黎一回臉,岔開了話題:「你妹妹葆君上哪了?」我苦笑一聲,心中有一弦傷,一弦恨,漫不經心地說:「她進竹茅樓了,也許馬上回來。」「那我要離開了,」上官黎猶豫不定,站起身,「總是黏來黏去未必好事,萬一讓你妹妹看見我,一定會吃不消的。」我望了他一眼,一句話也沒說,一個人木然地坐在床沿上。上官黎挪動腳步慢慢朝門口走,直到他打開房門,從我的視野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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