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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翌日,上官嫦一個人返回了學校。
而上官黎在醫院已是第十天。每天,除了梁婉容陪伴,他的日子,簡直能用「臨淵羨魚」來形容。上官黎的一隻胳膊打著石膏被白色繃帶牢牢固定著。上官黎整天躺在病床上,只看些日本大師的動漫畫冊,諸如《名偵探柯南》《火影忍者》《貝瓦兒歌》,除外,還有兒童文學名著,如《夏洛的網》《殺死一隻知更鳥》等,在他床上橫七豎八地亂放一通。有時他會想起夢鸝,那個浮雲掠影般薄命女孩。但他更多的還是想起了我。
香墅嶺毓秀樓里,我佇立客廳里,將柚木地板上的泥淖墩乾淨。當我看見「老巫婆」蕭老太太的時候,她正拄拐一顫一顫從花園走回。「我說丫頭,」老巫婆拄著鳳殤藜木杖,不知什麼時候喚了我一聲。「丫頭,我說丫頭,你沒有聽見我在叫你嗎?」她一迭連聲吼叫道。我登時一驚,發現老巫婆惡狠狠地瞪視。我囁嚅地問:「老太太,您喚我?」蕭老太太道:「花匠是誰?」我愣了一下,但馬上想起那個瘦骨嶙峋的小老頭。「我在問你花匠是誰?」老巫婆向我喝了一聲。我咽了咽喉嚨,回道:「花匠就是馮叔叔。」蕭老太太道:「那個瘦老頭嗎?哼,怎麼今天沒來嗎?」我道:「也許他生病了也不一定。」老巫婆責令地說:「這叫什麼話,你馬上,就現在,把他給我立即找來。」
我雙腿打顫著應允後往外跑。我踩著石墀,穿出花廊,遠遠看見一群人圍聚鴛鴦亭下。「不要打了,你們兩個趕快住手,」幾個紡織廠的工友連拉帶拽。我探頭往裡一看,發現韞歡和尕娃子兩人在扭打。韞歡大聲咆哮:「尕娃子,往日我待你不薄,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只病貓,看我今天怎麼教訓你,讓你嘗一嘗我的拳頭,叫你遍地爪牙。」說完,「彭」的一拳,竟不偏不倚打在尕娃子的眼眶上。只聽尕娃子「噯喲」一聲,痛得呲牙咧嘴,眼冒金光,一片暈眩。「你這個蠢蛋,竊賊,膽敢打我?」尕娃子毫不視弱,像一頭呼嘯的獅子撲向韞歡。眾人一看,勸架不成,將兩人硬生生拉開了。我擠站人群里,一恍忽,早將蕭老太太交待的事拋之腦後。「你們趕緊握手言和,主管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眾人驟然回頭,便瞧見袁師傅和王瑞賀快步而來。王瑞賀大喝道:「誰在打架?趕快住手。」這時,喻宥凡和王潤葉、單卉也聞訊趕來。待大家走近,發現韞歡和尕娃子皆已滿臉掛彩。韞歡嘴角流血,而尕娃子眼角紅腫泛瘀,衣襟、衣袖被撕裂了。王瑞賀拉住韞歡,怒問道:「韞歡,你為什麼打架?」韞歡一驚,抹了抹嘴角的血跡,理直氣壯地說:「是他貶低我,他該打。」一旁尕娃子攥起拳頭,反駁道:「是他故意找茬,不關我的事。」兩人各說其詞,互不相讓。袁師傅喝問:「為了兩句口角,你們竟當眾撕打,讓大家像看笑話,看你們的丑相,難道不知道羞恥了嗎?」王瑞賀說:「大家同在屋檐下,為何不相互忍讓忍讓,這件事讓上官先生知道,你們怎麼解釋?」有工友哆噦嗦嗦地數落:「千萬別讓上官先生知道了,他肯定會生氣。」韞歡和尕娃子一聽,立時悔不當初,急急軟下話來。尕娃子說:「他比我大,是他找茬刁難我。王哥,你要為我伸張正義呀。」韞歡哼了一聲,駁斥道:「平日他就與我作對,從來不正眼瞧我,好像我是個外星人。」
袁師傅夾受兩人中間,唯護秩序,開勸說:「你們兩個不要爭執。大家都在場,誰先動的手不重要,你們是要化干戈為玉帛呢,還是讓我們匯報給上官先生?」話剛一落,年紀尚輕的尕娃子眼窩一軟,擠出兩滴眼淚:「我說了,不管我的事。是他對我乍乍唬唬,為難我。」韞歡跟著大斥:「誰讓你不正眼瞧我----」王瑞賀一攤手,問:「好了,都不要說了。你們怎麼解決?握手言和,還是匯報先生?你們自己看。」眾人佇足一邊指手劃腳,有的出主意說:「喂,我說韞歡,就先言好吧,讓上官先生知道恐怕有損你的人格。」也有人說:「尕娃子,人家究竟比你長几歲,你就陪個禮,認個錯,兩人相安無事。」韞歡和尕娃子聽後,一時都無語了。
喻宥凡移了兩步,譏笑說:「看你們兩人,不嫌丟人,不知羞恥,不怕後果,這麼多工友望著,你們最好和平解決。」兩人撇臉看看,再望望眾人,心下一橫,違心地握手言和。
袁師傅笑道:「我是說嘛,芝麻大點事,大家全散開,回到各自工作崗位,別拖工了。」話一落,嘩啦一陣,眾人皆四散而開。喻宥凡看見我,笑問:「淑茵,你也在啊?」我猛一回神,想起蕭老太太吩咐的話,往人群一瞄,果然看見馮花匠。「馮叔叔,你等一等。」我來不及搭理喻宥凡,而是上前一步扯住馮花匠的衣袖。「怎麼了淑茵,你找我?」馮花匠問。我笑道:「我四處找你,哦,不是!是蕭老太太找你。她在客廳哩,你趕快去呀。」馮花匠一聽,忙答應著往毓秀樓走。馮花匠剛走近客廳,一眼望見蕭老太太滿臉木然,冷峻地候立客廳。「老太太,您找我?」馮花匠三步並兩步走向她。蕭老太太生氣地看著:「一個園子裡尋不見你,讓那丫頭喚你,半個時辰不見人影,究竟都在做什麼哩?」「老太太,前日裡雨濕著了涼,周身松松跨跨的,今個兒早上起來,就晚了些,來了園子見沒啥事,隨意遛達了一圈。」「原來是這麼回事。」蕭老太太嘆了一聲,惺惺相惜地問:「怎麼你也有身體著涼的毛病?也難怪,一大把老骨頭了,腿腳就有不便的時候。原先在北京,氣候還算乾燥,我還受得了,如今在南方,多雨,身子黏濕,毛病像雨後的春筍,全都出來了。」馮花匠應承著,輕嘆了一聲,道:「自幾年前從市政園退休,兒女都要求我在家養老,誰料,我偏是愛折騰之人,一空閒全身就犯酸氣,來了園中,每日翻修花草,心情倒好了。」蕭老太太望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贊口道:「雖是伶瘦些,看你身子板倒也硬朗,對了,你隨我來,咱進園子裡瞧一瞧。」兩人遂一同前往香墅嶺藕香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