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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忽然,傳來「嘭嘭嘭」地敲門聲。我雙耳豎立,聽見房間外有人劇烈地敲門。「稍等一下。」我放下報紙,走近前打開了門。「啊……」我一聲尖叫險些暈倒。原來,房外敲門的,是白天在院外衣衫不整、裸赤雙腳的高中女孩。「你,你要幹什麼?」女孩披垂長發,穿著一件灰不溜秋手工編制的毛衣,像一具殭屍,邋遢地直直立著。還未聽見女孩回話,隔房走出一位瘦骨嶙峋、頭髮花白的老婦。「孩子,快跟我走,不能站在人家門前。」老婦人拽住女孩的手,想要將她拽回病房。「不嘛,不要拉住我。」那女孩一甩手,掙脫了老婦人。老婦人見她拉不回女孩,便匆匆走向護士值班室喚來兩人。

    女孩被架掖進病房,但我已滿身冷汗,我默默地佇立房間裡,身體一個勁地哆嗦。「你怎麼了嘛?」忽然,我聽見上官黎問我。這一聲問候簡直使我措手不及。「我,我沒事兒。」我迴轉身,發現上官黎那悠遠而迷離的眼神正望向我。緊隨而來的是,在他的臉龐上浮出一種痛苦黠異的表情,他板著指頭,微垂著頭,一個人難過地望向地面。

    光陰如梭,歲未年初之際,我每天伺候著上官黎。然而,我的心裡漪動著一波憂鬱傷感之瀾。去年,我因種種原因,最後放棄了回承德老家過團圓年的機會。今年,一年將盡,卻捱著一大堆事情。最主要的是,我和葆君通了電話,葆君說,有兩位日本遊客,出高價尋求江南珍品刺繡。這樣一來,她也不能回老家。

    一日,微薄的天空垂下一絲絲毛茸茸的雨夾雪,輕悄地落在窗欞上,輕悄地敷在冬柏樹上。人們穿著時髦的防寒衣裳,脖頸里繞著柔軟俏麗的圍巾。我知道,這一天上官仁要來醫院,接我和上官黎回香墅嶺過新年。我覺得病房裡空氣窒悶,於是打開了窗戶。涼風一陣陣吹拂,空氣眨眼間清涼。關上窗戶,我漫不經心地整理著上官黎的衣裳、生活用具等等。哦,差點忘記給上官黎買早點了。我裹緊一件蕉葉色獺兔絨四方形大氅,在臉頰上戴著一個口罩,挽住略微鬆散的發鬏,一手攥著錢,一手扶樓梯,來到院門口。而在院門口,戴氈帽的漢子一眼認出了我:「漂亮的淑茵姑娘,今天怎麼戴了一個口罩?」我面露笑容地走近他,取下口罩。我由衷一笑,把攥著的錢遞給漢子。漢子道:「哦,我知道----要過年了,對嗎?或者是要回家過年。」我眉目含笑,使勁點了點頭:「也許今天先生要來,我和病人回山莊過年。」漢子笑道:「過完年還會回來嗎?嗨,城裡人都這樣,做事較勁。」他一面說著,一面麻利地將兩份早點塞給我。

    我回到病房,樊主任身穿白大褂半臉淺笑,正帶著春桃查房。上官黎趿拉著厚拖鞋,蜷縮在一張椅子裡。「樊主任,春桃----」我熱情而有禮貌地向她們打了一個招呼。樊主任背負雙手,望著椅子裡的上官黎。上官黎表情凝然,咬著嘴唇,目光閃射一道清澈、平淡、無羈的光芒。大半年的治療,簡直像一場馬拉松,是件不易之事。他能堅定的、不受拘束的煎熬至今,的確讓人欣慰。樊主任問:「淑茵,上官黎近幾天的表現怎麼樣啊?」我望望上官黎,他滿臉平靜地注視樊主任。我不願袒護他,那樣只會是一把煨毒的利器,無形之中傷害到他。我說:「要過年了,我覺得他一定想家了,或者----我能從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他是焦急的、燥動的。幾天來,他總是嚷嚷著要出門,我不知道他究竟想去哪兒?」樊主任一笑,道:「嗯,我明白了!他一定知道要過年了。想家是正常的,你們何時回家?」

    話音未落,上官仁從外面走進來。「樊主任,」他樂呵呵地笑著,「新年將至,我準備接病人回家。」樊主任道:「是嗎?我也是這麼想的,家的感覺,對一個失意的病人來說十分重要。」「現在,」上官仁看了一眼腕上的表,「九點半了,我想中午的時候帶他們回,可以嗎?」樊主任噓了一口氣,「當然可以啊。」她走近上官黎,軟言軟語地問道:「上官黎,想回家過年嗎?」上官黎嚼著一塊口香糖,微微柔軟的目光散透一種迷離而渴望之色,白皙滑潤的臉飽滿緊緻,像一撞會破的薄皮柿子,靚麗、透明,讓人想入非非。上官黎煞有介事地望著樊主任:「過年?嗯,我想回家過年。」眾人聽了,紛紛拍掌相迎。

    第三十三章 訴愁悶富婆喚狗

    湖畔分外寧靜,淡淡的幽藍,月光從陸地上顯現,悄然匯合在浩渺水面上,水波輕煙一般。梁婉容一整天都覺得鬱悶,眼前總浮現上官黎那種落魄、頹喪無助的神態。大半年裡,她看不見上官黎,無情的生活,像一張恐怖而十分韌性的網,將她和上官黎隔離開。她痛苦、悲怨、甚至憤忿,這竟使得她疲憊不堪。此時,她坐在唐書瑋的寶車裡,任由一路前行帶往一個避靜的地方。她雙手輕輕擱在膝蓋上,那隻漂亮的金鑲九龍戲珠手鐲在月光里閃著碧熒熒的光澤。她薄施脂粉,嘴唇上塗著一層珊瑚色唇膏,兩道彎眉紋著淺淺的紋理。在她手掌里拿著的鏡奩中,看上去精緻明朗。唐書瑋瞥眼望了望他曾深愛過的女人,永遠那麼淑嫻,那麼典雅,有一種其她女人無法相比的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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