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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須臾,一個甄家長者前來,旦見:五十歲上下,半截連鬢鬍鬚,圓滾滾的臉,兩鬢斑白,一雙眼睛十分機警,烏黑髮亮的頭髮剪得寸短,腳蹬長統靴。甄家長者勸慰畫湄兒:「狐狸是用來祭祀的,不能隨便抽打,你把它抽打壞了,就不能用了。」畫湄兒眨著眼睛,似懂非懂,笑道:「它總在嗚嗚地叫,多麼難聽。」長者拍著畫湄兒的肩膀,道:「狐狸乃山林之物,見不得生人。」上官黎一看,狐狸在籠中嗚嗚狂叫,露出幾顆尖瑩瑩的牙齒,怒瞪青眸,前面的兩隻爪子在不停地抓弄籠門。它毛髮渾白如雪,體態嬌小,身形機捷,野性十足。畫湄兒不斷地逗引它,直到長者好說歹說將他哄騙住。

    甄家長者望了望上官黎,是個他從未見過的村外人。「你從哪兒來?」他問。上官黎一愣,笑道:「我從芙蓉鎮來,做志願服務。」「哦,」甄家長者拿出一匣煙,給了他一支,「你還不知道哩,村民深受災害,都擔心受怕。畫湄兒雖年少,卻體恤村民的難言之隱。狐狸雖也名貴,但不比大熊貓、金絲猴,我們從小就知道,它是一種賦予傳說的動物。」甄家長者笑望上官黎,笑道:「倘若是志願服務,晚上請留在我甄家歇息,我們有足夠的床榻供你們使用。」上官黎莞爾一笑,再看白狐,一副詭、靈、嬌、美的樣子,使他十分愜悅。只是它深囚鐵籠之內,毫無生還跡象。甄家長者將畫湄兒喚來,果斷地說:「狐狸是有生命的,切勿再傷害它。」上官黎道:「狐通人性,不如由我做本,由你出價,將它放歸山林,好嗎?」「放歸山林?」甄家長者眉梢一緊,調侃地問:「你想用錢換回它的自由嗎?」「是的,我想換回它的自由。」上官黎從口袋掏出一沓錢,笑道:「怎麼樣,這些足夠了吧?」「這個嘛,」甄家長者動了惻隱之心,將畫湄兒哄騙一旁,對上官黎說:「此乃大災之年,狐本生活在山林之中,卻被我們爪哇村的獵戶捕來,既然你有憚佛之心,挽救它一條性命,我就成全了你。」他睨了一眼籠中白狐,見白狐正在騰、躍、匍、挪、閃、撲,一時毫不安分,輕輕笑了一笑,「你的錢我一分不要,只要你為我們爪哇村做一些好事就行。」上官黎一聽,喜出望外,兩眼溢出金光,急忙走近狐籠。「一定!我會保證為你們多做好事。」說著,緊忙打開鐵籠,眼望白狐從籠中逃脫。

    畫湄兒看見白狐從籠中逃出,未免傷悲,坐在香榧樹下嚶嚶哭泣。我和喻宥凡正閒步漫談,兩人抱著盛滿水的梨花木盆,望見畫湄兒坐在樹下,逕自向他而去。我放下梨花木盆,輕撫他一頭鬈髮,將他臉龐上的淚珠揩盡。這時,有獵人問:「他為什麼哭?」喻宥凡望望,只搖了搖頭。獵人便站了下來。又一個獵人走近畫湄兒,凝眉一笑,問:「你怎麼哭呀?告訴我。」畫湄兒從香榧樹下站起身,獵人看見他的腿上綁著一條紗帶,露出幾分嘲笑,說:「你的傷還未好,倘若不然,我一定會帶你去狩獵。」畫湄兒哀號地說:「他們放走了白狐。」「誰放走了白狐?」獵人遲疑了一下,但馬上笑道:「一隻白狐算不了什麼。畫湄兒,叔叔進了山里,還能給你再捉一隻。」畫湄兒一聽,兩眼一亮,破啼為笑。

    這一天,上官黎又留在了爪哇村。晚上,上官黎同村民和志願者一樣,睡在一座簡易的木板棚里。躺在床上,上官黎吸著一支煙,心裡考慮天亮返回芙蓉鎮。月亮爬上樹梢,照得人失落落的。忙碌了一天,上官黎只想儘快入睡,但是怎麼也睡不著。

    夜色,已愈加凝深,月上三弦,偶爾聽得見夜鶯在灌木叢淺吟低唱。依晰之中,上官黎眼前一亮,一個白衣白裳的女子,妖妖嬈嬈地從夜色里走來。只見她目光淒迷,眸中帶淚。身形瘦小,搖擺不定。漸漸的,他看見了她的長髮,她的雙眸和嘴唇、下巴,卻看不清楚她的臉孔。仔細望來,女子臉孔拼骨縫肉,血瀝淚流,像從地獄閻王殿裡逃出來的惡魔,讓人一看,不寒而慄。「鬼……鬼?你難道是夢鸝嗎?」上官黎顫聲問道。誰料,那女子一語不發,飄飄搖搖。「請你告訴我,你是夢鸝。」上官黎大聲詢問,他伸出雙手,想要將女子攬入他的懷裡。誰料,女子自述一番前世之緣,傾訴肺腑,詳說孽情,與賈夢鸝的口吻異常相似,之後,化作一綹煙塵,迅急地從他的視野里飛逝飄去。「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上官黎痛哭地大喊夢鸝的名字,然而,讓他失望的是,一切皆是惘然。「夢鸝!夢鸝!夢鸝!」上官黎不管不顧地呼喊,「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他聲嘶力竭的聲音驚動了周圍的人,「快醒一醒,醒一醒。」一個村民聽到上官黎的呼喚,招喚了兩個年輕志願者,大家靠攏了過來,觀察上官黎。「這個年輕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志願者們問。此時,黎明來臨,棚外雨聲淅瀝,像眼淚浠漓滴灑。雨珠落在人們的身上,落在人們的心間。人們的目光碰觸著、交迭著,想要喚醒上官黎的正常意識。在眾人焦灼地注視中,上官黎漸漸恢復了神態。一個年輕的志願者問上官黎:「先生,你怎麼樣了,好一點了嗎?」上官黎望了望志願者,一張蒼白可怖的臉龐上寫滿悲鬱、彷徨和忿恨。他的嘴唇輕微地一張一合,仿佛有話要說而始終未能張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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