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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月夜溫柔似水,靜靜地流瀉在上官黎那張俊美無暇的臉龐上,他用雙唇銜煙,兩隻深邃而黝黑的眸子充滿愧疚和難言的神色。從他逃離山莊至今,差不多十多天。每天,他是在一種沮喪和落迫中度過。最使他頭疼的是,夢鸝的倩影依舊像月夜的光暈一般,無時不刻,悄然、無聲地籠罩著他,糾纏著他。只是,當他來到爪哇村,他真正感到一切已改變,他不會再幻想夢鸝,不會再為她的離世和朦朧的出現而傷心難過。他變得堅強、鎮定、執著起來,夢鸝陰霾的影子在一點點淡化,一點點消失。

    然而,他並非毫無牽掛,自從來到遠郊村莊,他就為所有遭受罹難和不幸的百姓而自愧。每天,他除了幫助村民尋找失散的親人,就用聊天的方式來消磨時光。因為村民失去了家園、失去了親人,許多人患上了抑鬱症,他們精神恍惚,行為癲狂,一返常態不能正常的生活。現在好了,一切噩夢皆已不復存在,生活漸漸平靜,人們又開始正常的生活。而這一切,在他望見淑茵那雙柔魅繾綣的眸子時,徹徹底底地發生了改變。望著淑茵,他想起夢鸝,一樣的柔情似水,一樣的驚鴻一瞥。也許,它是上蒼的安排,悄然無聲,把所有人生輾轉不定都定格在一霎間。

    喻宥凡望著上官黎和我,一股帶著濃烈、酸瑟的滋味將他吞噬。他夾在兩個人的中間,內心酸痛、痴情、怨恨,像一部無聲的電影,將每個故事情節都一一記載下來。他「噗」地吐出一口煙霧,接著輕輕拽了拽我。我似是回過了神,面龐的淚痕猶在。我顧不得揩那一行清淚,抓住了上官黎的胳膊。「黎哥,黎哥!」我拼命地、嘶啞地喊著上官黎的名子,生怕一鬆手,他就會從面前消失,「你再也不能離開我們,所有人在等著你呢。」我搖撼著上官黎的身體,顫岔而澀地高聲說:「和我們回香墅嶺吧,不要待在這兒,回山莊,他們都盼望你回去哩。」「不,你鬆手。」上官黎擺脫了我的糾纏,「要回,你們回去。我想留下多待幾天。」喻宥凡上前兩步,抓耳撓腮地嘿嘿一笑,說:「沒料到我們在此遇上了。聽淑茵的吧,我們明天一起回家。」上官黎痛定思痛:「回……家……」他咬著嘴唇,貌合神離,猶豫地望著喻宥凡和我。我心想:上官黎是在逃避現實,他多情、摯真、友善,那雙脈脈含情的雙眸道明了一切。他是一個性情中人,身體裡有上官家族雄渾的膽魄,內心燃著一個男人痴情的火焰。而上官黎心想:真是人生造化,不論逃到哪兒,也被找到,簡直讓人哭笑不得。我不能束手待斃,明天,趁他們不注意,我先躲一躲。於是,上官黎假意改口笑道:「遇上你們的確巧了,如果沒有其它事情,我考慮明天一起回。」我和喻宥凡聽了,皆大感意外。月色靜靜照在他五官俊朗的臉頰上,他的眼神蠱惑人心,他的薄唇性感有形,他正對著我,高大的身板將月亮輝映出的光芒遮擋住。耳畔傳來狗吠之聲,也有驢或馬在高聲嘶鳴。一整天沒有果腹之物,我已飢腸轆轆。我手捂小肚,笑道:「宥凡,我真餓啊。」喻宥凡剛要開口,上官黎說:「別急,獵人的烤肉好了,我給你拿些來。」說著,汲步去找食物。喻宥凡給我找來水,我們坐在一株香榧樹下,看月色漸漸漫上天邊。遠處,奇山兀立,群山連亘,蒼翠峭拔,雲遮霧繞。

    大青石旁,一些村民迫不及待地分割狩獵來的獵物,他們將把獵物帶回家,同家人一起分享。忽然,一個男孩竄出人群。接著,他向一座山丘飛馳。身後,一個年近不惑的老嬤嬤步步相隨,只聽見她大聲喊道:「畫湄兒……你站下,哪兒也別去,會迷路的。畫湄兒……畫湄兒……」畫湄兒將將七八歲,虎頭虎腦,月光之下,他身穿只有獵戶才穿的麝皮短襖,露出白嫩的四肢,手上拿著一柄彎刀。他是爪哇村最有威望人家的孩子。大家管他叫畫湄兒----眾所周之,從他生出後,就有兩條彎細深邃的眉毛,猶如用筆湛墨畫上去的一般。但,他疏於管教,性格任性刁蠻,放縱無束。

    老嬤嬤是畫湄兒的乳娘,一直隨在他身後。旦望見:身穿淺青色短袖褊衫,烏黑的頭髮盤於腦勺後。面如古銅,廣額高鼻,深陷著兩隻渾濁的眸子,像跳到岸上的魚一樣大張著愚蠢的嘴巴。她的脖頸忽閃忽閃,豐腴中白淨如霜,滑得如綢,腳上穿著一雙藏青禮服呢面方口布鞋,一步三哆嗦。畫湄兒從人群中竄到山丘下,像一條蛇從草叢中逶迤地溜出來,呼嘯道:「奶奶來追我,來追我呀。」老嬤嬤老掉了牙,一張口,眾人一陣譏笑。「畫湄兒,別亂跑,站下嘞!」她邁步向前追,只是腳步沉重。畫湄兒發現她緊緊追攆,笑唏唏地回臉望:「來追我呀,你追不著我。」老嬤嬤氣得直翻白眼。

    一株香榧樹後,兩個年輕女人趕來,俱是一襲紫花絲緞花裙,相貌端妍。「畫湄兒,聽奶奶的,趕緊站下!」兩人異口同聲地撩高嗓音大喊,不料,畫湄兒越跑越遠,壓根沒將她們的話放在心裡。

    第二十七章 銜冤孽女述前愆

    夜空中一彎銀鉤灑下無限清輝,撫摸人們黝黑的臉膛。人們忙作一團,一些獵戶擎起割鹿刀大塊擄肉。老嬤嬤穿著一雙簇新藕合色緞子夾金線繡花鞋,顛簸一條腿,一直隨在畫湄兒身後,奔向月光下的山丘。緊接著,一群驚狂的獵人跟著向山丘跑。月色淒涼,人聲鼎沸,幾乎將一座村莊都湮沒了。此時,畫湄兒躍上山丘,呼嘯一聲,拼命地爬向山丘頂部。「站下,你給我站下----我們的畫湄兒,誰能拯救你。」一路隨在後面的老嬤嬤停了下來,眼望百米之距的山丘毫無辦法。此情此景,將喻宥凡和我、以及上官黎深深地震懾住。我們的目光隨著在月光下飄動的身影,往山丘上望。也許是奔逐了太久,畫湄兒開始走走停停地歇息。畫湄兒撇過臉,望望山丘下的老嬤嬤,嚇哈一笑,回道:「嬤嬤啊嬤嬤,求你不要再管我了。知道嗎,我能像他們(獵戶)一樣,進到森林,捕獲獵物了。」老嬤嬤道:「我天真的畫湄兒,你一定在做夢,你哪兒也不能去,隨老嬤嬤一起回家。」老嬤嬤大口地呼著氣,幾乎累的快要坐倒了。但是,她憑藉最後一點力氣,像一隻慢騰騰的蝸牛朝山丘上移動。畫湄兒望見她一副氣咻咻的樣子,咧嘴一笑:「不要再追我了。我馬上下來。」說著,他像溜冰一樣從高高的山丘往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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