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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過了兩分鐘,拔毒膏漸漸發揮了藥效,使得王瑞賀憂鬱的神情舒朗開來。王瑞賀說:「靈,真靈。現在一點都不覺得疼了。」葆君關注地望向王瑞賀,闔上了拔毒膏盒蓋,問:「若真不疼了,我就把藥膏送還梁夫人。」眾人全都望著王瑞賀,只見王瑞賀一抬手,輕輕揉了揉被土蜂刺蜇過的傷口,確定地說:「真的,真好了。也不痛也不癢了。」葆君一聽說,立馬轉身去了毓秀樓。待葆君返回黃桷樹下,夜色凝重,眾人早已各自散去。
第二卷 鷦鷯情深
第二十六章 避繁華隱士遁跡
靠山的村莊獵戶雲集,天蒙蒙一亮,眾多身穿麝皮短襖的壯漢神氣活現地圍攏在雲霧盤繞的山麓下。他們人手一柄細俏的割鹿刀,臉頰上抹著一層彩妝,腰間綁著一條紅色綢帶,顯得彪悍而威風凜凜。村頭,停置一駕殘缺不全的木軲轆車,車轅上拴著三頭毛驢和黃牛,用鞭子般的長尾巴使勁甩打身後一群蒼蠅蚊蚋。一隻發情母狗,全身覆滿泥垢,發騷地伸長舌頭,歡騰跳躍。幾匹獵馬,正被漢子用韁繩牽在手裡,飄逸的馬鬃在晨風中冉冉吹動。獵馬噴著響鼻,目光凝望幽遠的前方。車輛紛紛,人馬簇簇。天地間氤氳著一層紫色薄霧,一綹綹清涼的風從谷壑下迎著初升的曙光,一直撲向漢子們的額頭和臉龐上。一個為首壯實的漢子,架著獵鷹,提著一根兩米長青絲鞭,站在木軲轆車上大聲催促:「快點嘞!大家抓緊時間,日頭短哩,去晚了就回不來了。」獵人們一聽,搭好馬鞍,紛紛躍身上馬。「人都來齊了。」有人說。那為首的壯漢,清點人數,一共十八人。他跳下木軲轆車,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吼了一嗓子:「大家出發!」話音一落,留守者打起羯鼓,也有的鼓著腮幫吹起號角,響遏行雲。之後,獵人們說笑著、嗨喲著、熙攘著,便卷沙帶塵地離開。
天空浸透一片澄靜的藍,浮著白雲,輕而柔軟,在遼闊的遠天變幻、跳躍著。而我,如同湛白的雲朵,心兒早已飄向了山那頭。爬過了一座座聳立如峰的大山,現在,終於望見一處眾山環抱的山村。四際長滿高大入雲的灌木,碧綠蔥鬱,腳下是嫩而多汁的草叢,仿佛一踩上去,立刻會冒出綠油油的草醬一樣。從香墅嶺來到靠山的村莊,幾乎足有一個鐘頭。我帶著小雨點,隨在喻宥凡的身後。喻宥凡氣喘吁吁地爬上一塊大青石,發現了小雨點告訴他的村莊。還未等走上前,一個手拿俏刀的漢子旋身一躍,雙腿緊夾馬身,兩腳踏在馬鞍上。接著,十餘位獵人揮動長鞭,大喝一聲,迎著曙色里的金光,牽引駿馬,「沓沓沓」地向西邊山下的大森林飛馳而去。我望著漸漸走遠的獵人們,睜大了雙眸。我從末看見過獵人出行的場面,僅管心裡在「彭彭」亂跳,但充滿了驚奇和興奮。喻宥凡屏住呼吸,問小雨點:「他們要去哪兒?」小雨點提著一個水罐,咕嘟咕嘟地喝完水,回道:「他們是我們村裡的獵戶,洪水一過,他們肯定是進山里捕野獸哩。」喻宥凡問:「捕什麼?」小雨點說:「當然是狐狸、野豬、鹿、還有野兔和山雉。」喻宥凡有點驚異,「哦」了一聲。小雨點咽咽喉嚨,自怨自艾地說:「他們是村里最棒的獵手,老人和孩子絕不可以參與。」我們一面說話,一面向著近在咫尺的村莊步步靠近。
臨近村莊,到處散落被遺棄的門窗和家具。家禽四處亂跑亂跳,村民顧不上搭建新房,只能先把家禽趕到圈舍里。小雨點的家在村東頭,喻宥凡從衣兜摸出一支煙,點燃吸了兩口,同我帶著小雨點,四面尋找。在一處殘垣斷壁下,小雨點發現了她的家人。他們靜靜地倦在壁沿下,正等候國家給他們提供免費早餐。「小雨點,你回來了嗎?」他的家人望見,感到難以置信。他們簇擁在她的周圍,吁長問短。小雨點將自己的經歷告訴他們,他們才恍然大悟。「真是太感謝你們了,把小雨點送來。」他的家人握住我們的手,感激涕零。她的家人告訴我們,這場洪水持續了一周,衝垮了村民的房屋,淹死了家禽和牲畜,還將一些病弱無助的鄉民衝散遠離了家園。村民正在展開自救,而手執細俏割鹿刀的壯漢,趁此機會,進入大森林裡捕獲獵物,以挨過最艱難的時期。我望著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嫗,身披一件獸甲,鳩形鵠面,臉上的憂色如晨起時覆在枯草上的白霜,是那麼的萎靡慘白。老嫗在阻滯地抽噎,指甲龜裂,手腕青腫,兩隻手顫抖地從年輕的武警手上接過一碗冒著熱氣的稀粥,抿著嘴,伸長脖子輕輕添了一口。但是,老嫗微一震顫,將稀粥「噗」的一聲撒在了地上。頓時,老嫗號啕大哭。老嫗嗚咽道:「我的稀粥,噯喲,可惜我的稀粥。」村民和營救的武警左右忙碌,沒有誰能照顧得了老嫗,任由她傷心悲苦地坐在牆腳哭泣。「婆婆,」我抓起老嫗一隻不停哆嗦的手,問道:「你怎麼哭了?不用擔心,我再給你要一碗。」老嫗抬起迷茫的雙眸,呆呆地望著我:「姑娘,有碗稀粥也不容易啊。」我向她真摯地笑了一聲:「不用擔心!」說完,我給老嫗盛稀粥。
村莊中設立一個救濟點,搭著一篷花傘,供應稀粥和糖餑餑、豆沙包兒,我走上前,問一個掌大瓢、從木桶里舀稀粥的工作人員:「聽說你們來自芙蓉鎮?」他好奇地盯著我,又白又胖的臉畔寫滿疑問號:「嗯!你不是本村人嗎?」我搖頭道:「不是。」他便給我盛了一大碗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