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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讀完一首,王瑞賀掩卷長嘆。葆君聽了,亦停下手裡的活,注目王瑞賀。王瑞賀思量一番,雙眸里湧出一汪清淺之淚。過了一會兒,王瑞賀復又打開書。王瑞賀道:「聽好,最後一首,念完以後,大家各自回家,休息。」尕娃子將嘴裡的草根吐了出來,抿了抿嘴,笑道:「月落黃昏,人將宿眠。」王瑞賀望了尕娃子一眼,繼而道:「徒工與螺絲釘。請注意聽……在一個遙遠的地方,有一個氣派很大的工廠;在這個工廠裡面,有許多裝著各種螺釘的木箱。保管這些螺釘的是個徒工,相信自己責任心很強;因為他常把喝剩下的茶葉,毫不吝惜地倒在螺釘頭上。有天,廠里要造一台工具機,徒工負責把螺絲釘安裝;誰知他一打開那些箱子,卻看到了不愉快的景象。許多螺絲釘長滿了鏽斑,沒鏽的也纏繞著蛛網。對此徒工不由義憤填膺;『螺釘嗎,本應當永遠發光!』他抓起那些生鏽的螺釘,毫不留情丟在垃圾堆上。這個判決當然十分『公正』,因為它們辜負了徒工的『培養』。」
誰知,王瑞賀將讀下一個字,猛覺脖頸後一緊,一陣鑽心般的疼使他倒冒一身冷汗。只聽王瑞賀「哎喲」一聲,抬手一拍,眾人追目一望,一個拇指大小的金毛飛蟲落於地上。葆君大驚,隨之問:「天哪,這是什麼?看,像只蚱蜢。」「不對,不是蚱蜢,像是一隻毒蜂。」尕娃子一伸手,從地上小心地拾起被王瑞賀拍得爛碎的一隻飛蟲,望了又望:「好像是只馬蜂?」王瑞賀一聽,近眼細看,只見飛蟲翅翼折斷,腸肚裂出,足足比一般的飛蠅大三倍。葆君說:「看上去的確是只馬蜂,我在老家見過。馬蜂兇猛無比,它的毒利害著呢。」眾人你一言我一句,正說到興趣上,我帶著小雨點經過竹茅樓,站在黃桷樹下。葆君望見我,喚我們前去,一看究竟。
葆君說:「瞧,一隻馬蜂,把瑞賀給毒了。」我迎身一望,王瑞賀脖頸上一片通紅,王瑞賀正不停地抓撓哩。我問:「瑞賀,疼嗎?」王瑞賀道:「咋能不疼?關鍵是奇癢無比,真難受。哎喲,哎喲。」尕娃子說:「淑茵姐,你看,兇手就是它。」尕娃子說時,將一隻馬蜂捏在指尖讓我看。我凝目一望,果然,那隻馬蜂雖說已粉身碎骨,但,依然外露著長長的毒刺,仿佛在向人們炫耀它的存在。我呵呵一笑,既為王瑞賀傷感,也覺無奈,誰料,小雨點說:「姐姐,我看不像馬蜂,它很像一隻土蜂。」葆君問:「反正我覺得不是馬蜂就是土蜂,小雨點,你好好瞧瞧,這害人精究竟是哈玩意兒?」小雨點用指尖捏住馬蜂,細細端祥半天,肯定地說:「我確信,這是一隻土蜂,因為馬蜂沒有這麼大的個兒,只有土蜂才能長這麼大。」葆君說:「嗯,馬蜂和土蜂長得很像,不仔細區分,我也拿不準。」
王瑞賀說:「這隻害人精的毒性真猛,我怎麼覺得頭昏腦漲呢。」葆君聽了,站在王瑞賀身後,一番觀察後,說:「你別怕,梁夫人有瓶拔毒膏,我給你借去,抹在你的傷口上,一會兒准沒事。」說完,轉身就走。
葆君一個人步入毓秀樓,剛想上二樓,玉鳳從廚房走出來。「哎喲,原來是葆君,我當是淑茵呢。」玉鳳拎著一個食品袋,裡面是剩餘的飯菜。葆君一回眸,發現玉鳳一身青蘭面料的短袖上衣和長腿褲,乾淨而得體。玉鳳看見葆君神情張惶,目光往四處搜尋,又問:「葆君,咋慌裡慌張的,有事嗎?」葆君道:「我找梁夫人,鳳姐,看見了沒有?」玉鳳說:「好像在樓上。」這樣,葆君毫不遲疑地前往二樓。
上了二樓,葆君一抬頭,見梁婉容指尖捏香,雙手合拜,正站在供奉祖宗牌位的神龕前全神貫注地作禱告。只聽梁夫人絮絮道:「祖宗保佑,保佑天賜平平安安,保佑上官家族繁榮昌盛,保佑,保佑……」
葆君望著梁婉容,不敢說話,也不敢邁步,就一動不動地靠在廊柱邊。
差不多足足等候了五分鐘,梁婉容作完禱告,長舒了一口氣,一回頭,驚聲道:「呀,怎麼是葆君?你倒是嚇我一跳。」葆君回過神,緊走幾步,難堪地回道:「夫人,真抱歉,我打擾您了。」梁婉容道:「沒關係。我剛剛作完禱告。葆君,你有事嗎?」葆君走近梁婉容,臉上露出燦爛而迷人的微笑,直言道:「夫人,瑞賀哥被土蜂的毒刺蜇了一下,痛得受不了。那後脖頸上又紅又腫,像個發麵饅頭,看得都讓人心虛。他這會正在等我呢,我想……」梁婉容未等葆君說完話,笑道:「你想借我的拔毒膏是嗎?」葆君趕忙回應:「是的夫人!」梁婉容悠悠一笑,只說了一個字:「來!」於是,葆君隨在身後進了房間。
葆君拿到了拔毒膏,像是得到了什麼獎賞一樣,高興地走出毓秀樓,緊步慢跑來到王瑞賀身邊。此時,天色漸暗,一輪秀月浮於天邊,穿梭於雲層之間。香墅嶺里頓時寂靜下來,鳥雀無聲,人影消散。唯有黃桷樹下,一片篁竹發出沙沙的翠響。
王瑞賀一看葆君前來,立即伸出脖頸讓她抹藥膏。葆君掀開拔毒膏盒蓋,用食指勾出一撮,輕輕塗抹在被土蜂刺蜇過的傷口上。葆君問:「怎麼樣,還疼嗎?」王瑞賀沒有說話,靜靜地感受藥膏帶給他清涼的感覺。我說:「甭急,藥膏入體需要時間嘛。」小雨點說:「在我們村里,土蜂多的像螞蟻,但我們村裡的老少對土蜂有免疫,從不懼怕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