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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晚風吹拂,山莊裡的荷塘畔,正有一個纖長的身影在慢慢移動腳步。我披垂長發,從滿塘荷葉里採下一隻蓮蓬。我把蓮蓬放在嘴唇邊,不停地輕輕嗅。「淑茵,你怎麼來了?」我循聲望著,原來是上官黎。一剎那,我覺得有幾分感動。上官黎道:「你好雅興,又來這裡散步了嗎?」我對上官黎說:「是呵,你也一樣嗎?」上官黎望了望我,坐在了荷塘邊的一塊大青石上。他斜眼看著荷塘里遊動的錦鯉,不時唼喋和激起陣陣波浪,他把手伸進荷塘里,擺動水花和荷葉,一股清冷的感覺立時湧上了心窩。上官黎溫存的目光注視著我:「淑茵來呀,坐在我身邊。」我揉了揉眼睛,夜色使得我看不清楚上官黎對著我究竟是笑還是不笑。我不得已坐了過去,靠坐在上官黎的身旁。月光下,上官黎靜靜地凝視著我----垂髫刷翠,秋水盈盈,膚白如敷霜,一張多麼標誌的臉龐啊,這使得他快要忘記主僕身份的界線了。上官黎笑望著我,問:「我送給你的書在閱讀嗎?」我眸光溫和,回道:「嗯,正在閱讀。」

    突然,上官黎拿出了一隻橫笛,放在嘴唇邊。笛聲像一首催眼的小夜曲,迴蕩在荷塘周圍。我吟歌而悅,從一棵榕樹上擷摘綠葉,銜在嘴裡吹奏。暗夜下,伴著橫笛,我們兩個痴男怨女演奏著動人的樂曲。吹罷一首曲子,上官黎學著我的樣子,從樹上採下葉片。他將綠葉放在嘴唇間,然而沒能吹出聲。「來,我教你,」我直起身,再次採下樹葉,「舌尖抵住上顎,鼓足氣息。」上官黎按照我所說,嘗試一吹,果真吹出了聲音。望見上官黎高興得孩子般手舞足蹈,我跟著笑了。我輕聲道:「我有一件事,想麻煩您。」上官黎專注地望著我,想了想,爽快地回道:「什麼事,你僅管說。」我說:「我有一個妹妹,她想出來打工,你能把她安排進紡織廠里嗎?」上官黎笑道:「安排工人需要給我父親打招呼,有我推薦,她將有機會。」

    第九章 葆君渡塵中魔咒

    在中國古人的眼裡,天下行業有三苦:撐船、打鐵和磨豆腐。在三百六十行中,不論鮮魚行、藥肆行、染布行、棺木行、陶土行、鼓樂行,亦或是雜耍行、肉肆行、製衣行、築造行等,行行皆不易。有一行,世人皆知,那就是針繡行。它是一項獨特而又唯女性可專一所做之事。針繡,自古有之,一個繡繃,一塊絹布,一根針,一綹線,就是它的原材料。一個女繡工,上織嫦娥、玉皇和聖母,下繡宮妃、禽鳥魚蟲、龍虎走獸,無所不繡,無所不織,就像一架照相機,能將看見的,發現的一一記載,永久保存下來。這項工作,並非每個女人都可以做,若沒有極亮的雙眸,沒有精巧的手法,沒有耐心細緻的態度,就絕不會繡出一件好繡物。

    從這一點來說,妹妹葆君真是萬里挑一,難得一遇的針繡高手。葆君自小專攻針繡,凡世上所見之物,人魚花鳥、山河日月,鬼魔、神靈,衣物鞋襪,水榭樓閣,風雨雷電都是她繡繃上所載之物。從小,妹妹喜繡,在她眼裡,萬物是靈動的,是真實的,她希望把自己的血肉靈魂融入針黹世界裡。

    妹妹黃葆君,性格溫斂,蘭心蕙質,因繡技出眾,與人投緣,人送外號「千手魔女」。十里八屯,大凡談論繡技,首先想到的就是葆君。雖年少成名,但未招花染枝,人前賣弄。一月前,妹妹問我生活工作情況,我一時心悅,侃侃相述,將一座香墅嶺訴說成人間天堂,而令她充滿無限回味,心馳神往。三日前,聽她說想來探望,期盼之餘,我自是知道深居紅閨的清苦。也便無奈地答應了。

    這一天,天際飄蕩著稀薄的雲層,朵朵浮雲,越飄越慢,淡淡的雲影,逐漸透明。雲影輕輕拂過街道,掃過耶穌大教堂的樓壁,經過屋頂,遮住過往的人們,仿佛要拭去牆壁和屋頂上面的污泥塵土,抹掉人們臉上的愁容。

    一輛滿載乘客的長途客運車終於到站。從車廂里跳下一個梳著馬尾辮、拎著咖哩色小包的鄉下姑娘。她穿著青格小衫,素淨的臉龐,不論是誰,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從外鄉來到此地。她駐步車前,看了看時間,這比預期的時間整整延遲了二個半小時。天空飄著雨,只是一場小雨,既使弄濕了她的頭髮和衣裳,也不足為怪。使她難為情的是,現在該去往何處呢?她只知道香墅嶺在芙蓉鎮的翠屏山下。她慢慢走著,漫無目地,在客運站,她守候了一陣功夫。走出了客運站,她見一座玲瓏剔透細妝花、堆五采、三檐四簇的茶樓,幾個櫞角都懸著五彩細百褶香雲蓋,掛一盞頂大光素明艷琉璃燈。而周旁是巍峨宏偉、高低錯落的時代影院樓。走進了一家水果店鋪里,她挑選了一些新鮮荔枝和蘋果,拎著水果袋她走上了街道。

    當日,上官黎駕駛他心愛的奧迪,奔馳在芙蓉鎮街上。天空雨花飄飄,上官黎的視線被來回擺動的雨刷器隔離開,而他,心裡直想儘快返回香墅嶺。突然,一個姑娘從街道旁閃身而出。一瞬間,上官黎用腳踩住剎車,然而還是出了狀況。那個拎著水果袋、背著包的女孩被他的車順間帶倒,女孩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水果散落一地,手背上也被磨出了一片淤青。上官黎將車停穩,從駕駛坐跳下來。上官黎慌張地大叫:「姑娘你怎麼了,摔壞了嗎?」女孩望著上官黎,輕蹙眉梢,微微一笑:「沒有關係,我沒什麼事。」上官黎走近了她,將她從地上摻扶了起來,殷切地問:「我真不是故意的。告訴我,有哪兒痛嗎?」那女孩只顧撿拾滿地水果:「不,我不痛。」女孩一面應附著上官黎,一面將散落地上的水果撿回了水果袋。上官黎道:「倘若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你怎麼橫穿馬路呀?」那女孩掏出紙巾,揩了揩胳膊上的泥淖,微笑地回道:「我沒有發現有車,因為雨珠遮住了我的視野。」上官黎點點頭,長鬆了一口氣,無意觀察被他撞倒的女孩。女孩穿著淡素的衣裳,顧盼有靈的眼神,纖細的聲音,使他在心裡一陣糾結。上官黎問道:「你是芙蓉鎮的人嗎?」女孩重新拎起包,佇立街道一側。她望著英俊倜儻、風度翩翩的上官黎,兩頰頃刻紅潤:「不!我不是芙蓉鎮的人,我從外地而來,只想找到姐姐。」上官黎一驚,忙問:「難道還沒有找到嗎?」女孩遲疑了許久,對他說:「我已經等候一陣了,但,沒有看到我姐姐。」望著對面女孩,上官黎心頭仿佛捲起了一朵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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