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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淑茵,淑茵,」從房間外傳來梁婉容的聲音,我不禁一驚,再一使勁,從上官黎的大手裡掙脫。

    我慌裡慌張地奔出上官黎的房間,來到上官仁的房間。上官仁躺在床上,梁婉容焦急地對我說:「淑茵,把痰盂取來。」我來到廊上,把靠樓梯邊的痰盂拿進臥房。我問:「夫人,先生怎麼樣了?」梁婉容說:「先生今天喝了不少酒。淑茵,一會兒安排玉鳳煎熬冬棗和梨汁湯,讓先生喝了,讓他醒醒酒。」我說:「好的夫人,我立刻辦!」我剛出門,梁婉容喚住了我:「淑茵,先取個毛巾來。」我匆匆地下了樓。在廚房裡,玉鳳正埋頭收拾碟碗。我走進廚房,玉鳳撇過臉問:「淑茵,有什麼事嗎?」我回道:「嗯,夫人說,給先生熬些冬棗和梨汁湯,我取個冷毛巾。」玉鳳問:「熬冬棗和梨汁湯給先生醒酒嗎?」我回道:「嗯!」我拿著一條毛巾不抬頭地應了一聲。玉鳳望了望我,說:「熬好了湯汁,我端上樓去。」我取出一隻潔淨的臉盆,把毛巾放進去,盛上水,端進了上官仁的房間。梁婉容從我手上接住,擰乾冷毛巾,輕輕搭在躺在床上的上官仁額頭上。「淑茵,熬好了湯汁盛來讓先生喝,我也得休息了。」梁婉容說完,在一旁的床榻上休息。我進入廚房,玉鳳已收拾完碗筷,正從水果盤裡挑選新鮮的冬棗和一隻鱷梨,切成薄片,放入砂缽鍋里加水煎熬:「淑茵,先生可好,休息了嗎?」我說:「先生休息了。」玉鳳問:「鱷梨汁好了,我盛上給夫人嗎?」我扭過頭,看看客廳牆壁上的擺鐘:「哎呀,玉鳳姐,早過了你回家的時間了。」玉鳳笑道:「沒有關係的,給人做廚僕從來都是這樣。」

    冬棗鱷梨汁熬好以後,玉鳳盛上一碗,她將要端給樓上的上官仁,上官嫦走來。上官嫦望了望碗裡的湯汁,問道:「玉鳳姐,這是什麼呀?」玉鳳說:「這是冬棗鱷梨汁,給你爸爸喝!」上官嫦道:「爸爸喝這個幹嘛?」玉鳳解釋道:「喝了這種汁水能醒酲解酒呢。」上官嫦望望玉鳳,說:「這樣呀,那我端上去。」玉鳳穿著深赭色蠶紗短袖大襟上衣,熨燙舒整的青色暑涼綢長褲,一雙咖喱禮服呢面方口布鞋,露出藕荷色的胳膊。一雙手細膩而柔軟,右手指上戴著一枚精巧的瑪瑙戒指。良久,只得對上官嫦說:「好,你要小心燙手,讓你爸爸全喝了。」上官嫦歡喜地接過了碗:「放心,我一定讓他都喝了。」

    夜色朦朧,上官仁靜坐沙發上,他的手一直在微微抖動,他抽著香菸,菸灰落在地板上。蚊香的綠裊從檀香爐里一蓬一蓬浮上來,直薰到人腦子裡。大約過了一會兒,他抬起了眼眸,看看窗外,明亮的圓月掛在空中,清冷的光輝照在他蒼老的臉上。他好像想到了事情。就在白天的時候,一個大陸房地產開發商對他的購銷合國提出質疑,不斷打電話催促,要求更改合同上的條款。他煩心透了,他在心裡埋怨自己落入尷尬的境地。他緩慢地直起背,俯下身子,將半截煙扔進了菸灰缸里,向上官黎的房間喊了一聲。

    上官仁渾亮的聲音在空闊的客廳里傳開。上官黎的房門吱地打開:「爸爸,你是在叫我嗎?」佇立房門口問上官仁。上官仁道:「是的黎兒,你來我這裡。」上官黎聽到後走出來,快步向上官仁走來。「來,坐在這兒。」上官仁抬起一隻手膀,指著沙發對面的紫竹藤椅說。「那個大陸開發商----」上官仁略略頓了一下,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他一直在打話,三項條款全有問題,我從中斡旋,他們提出了質疑,認為不否合大陸國情,真是莫名其妙。」上官仁帶著嘮叨的口吻說。上官黎驚訝地問:「是嗎?」上官仁問:「你認為要妥協嗎?」上官仁注視著上官黎,想要知道他的想法。上官黎聽到「妥協」兩個字,在嘴裡暗自念訴一遍。上官黎的目光移向了菸灰缸。「『妥協』?難道沒有轉圜的餘地嘛?」他重複「妥協」兩個字,一種沉重的語調。上官仁點燃一支煙,抽了幾口吐出嘴,煙霧在四周散開。上官黎說:「它意味著我們的利益會受到損失。」上官仁道:「當然,合同涉及法律問題。」上官黎問:「我們不能俎樽折衝,三項條款全要重新修改嗎?」上官仁用了嚴肅的口吻道:「沒錯,要重新修改。」上官黎繃緊了臉,道:「可惜,至少會損失兩千萬。」上官仁笑道:「兩千萬?我認為怎麼也會損失三千萬。」他噓了一口氣。兩個人不再言語,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時間一秒鐘一秒鐘過去,上官仁的一支煙又快要吸完。窗外月華如水,香墅嶺沐在皎潔的月光下。茉莉樹開著白色小花,在枝頭上抖動。金蟬一聲接一聲,將人的大腦清濯淨了。滿天繁星,閃動著暗沉的光。清風從窗外送入,拂動著窗幔。月亮,繁星,樹木,還有清風交織在一起,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沉思。上官黎站起身,目光一直隨著上官仁:「如果----條款可以妥協,但權責雙方各讓一步。」聽完上官黎的建議,上官仁陰鬱的臉上現出了笑容,眼睛裡閃射光芒。他探長臂膀,彈了彈墟的菸灰,發現幾隻小蠛蟲在眼前飛來飛去。「這正是我想到的,」他隨之站了起來,從沙發邊移動了幾步,踱步近到上官黎的身旁,「權責雙方各讓一步,是我俎樽折衝對手的辦法。不僅如此,我們要有壯士斷腕、誓立軍令狀的決心,方能在雙方博弈之中取得最後勝利。」上官仁抓住上官黎的一隻手膀,臉上堆出一片燦爛地笑。上官黎說:「不可否認,還是有了損失。」上官仁呵呵一笑,道:「以我陬見,這是最好的方案了。」上官黎問上官仁:「爸爸,你估計會損失多少?」上官仁微笑著從上官黎的身旁走過,心中惢喪,佇立窗下:「差不多還有兩千萬。」上官黎道:「還會有這麼多?」上官仁道:「是嗬,估想的看。」上官黎說:「這是一次失誤啊。」上官仁思忖道:「嗯,沒錯!」上官黎再問:「但是他們會退讓一步嗎?」上官仁道:「我想會,本身屬合同爭議問題嘛。考慮不周全,我們是『兩瞽相扶』了。」上官仁說著爽朗地哈哈大笑。上官黎望著上官仁,不懂上官仁的笑聲,也不懂笑聲里藏著上官仁堅定的信心和勇氣,跟著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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