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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人生如夢幾回醒,念念不忘知遇恩,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
養兒育女防備老,人流後世草留根,
金山銀山攢萬斗,誰合眼時帶分文?
滄桑歲月磨人心,一生何求漫風塵,
金榜提名百姓贊,任性腐食毀金身。
清茶淡飯粗布衣,何防人前聊周夢,
浮萍飄泊本無根,天涯遊子情堪問。
我心裡想:上官先生的歌聲為誰而唱?為何他顧盼情思?夕陽西下,天際留下一片紅彤彤的霞光,一隻鷺鷥在水面上低飛,飛向濕地深處。我站起身,隨在上官仁的身後,兩人悠閒地往回走。晚風吹拂著我飄逸的長髮,亂糟糟地披在額前和面頰上,使我在霞光里愈加美麗。上官仁輕快地邁步行走,但他卻不停地咳嗽。走回了莊園,上官仁倦怠地回房間休息。
第二天早上,梁婉容告訴我,先生一夜未宿想是病了。我聽說後,走進上官仁的房間。房間裡異常安靜,我看見臉色蒼白的上官仁一個人靜默地坐在床榻上。上官仁驀然望見我,向我和遜地笑了笑。他只覺得喉嚨里像有咳不出的粘痰,攪得奇癢難搔,頭暈目眩。無奈之下,吩咐我到鎮上的診所給他開一點藥。我也感到奇怪,上官仁一向身體健壯,一直以來,我從未看見過他生病。現在他究竟怎麼了?我當然不敢猶豫,我匆忙換上衣裳,腳下生風奔向醫院。在鎮醫院裡,我按照上官仁的要求,買回幾種專治風寒、生津止咳的藥品。上官仁吞服了藥,以為能很快見效,誰知,兩天後仍未見有好轉的跡象。如此,不僅是梁婉容和上官仁,我也跟著焦急不已。我想起在家鄉常用於治療咳嗽的偏方。在廚房裡,我用核桃5個,生芝麻25克,生薑25克,紅糖適量做藥引。核桃和生芝麻搗成碎末,生薑去皮搗成碎末。集中放入碗內,加紅糖攪拌均勻。做好了自製的偏方藥,我盛上一碗送入上官仁的房間。上官仁望著我親自為他調製的一碗藥,欣喜之餘,免不了對我一番褒獎和讚嘆。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上官仁每天都喝這種藥,病況竟奇蹟般地痊癒。
黃昏,我心花怒放地走進了廚房。金胥申蹲在地上,緩慢地移腳步,於是,我驚異地問:「胥申嫂,你在尋找什麼哩?」金胥申呼著粗氣說:「在找,找一隻螃蟹。」我奇怪地看了一眼砧案,「螃蟹?」發現有幾隻捆著蟹爪的肥碩螃蟹。「哼,」金胥申心勞意攘,抹了抹額頭的汗,哼了一聲,道:「屬這隻調皮,緊著我的眼皮底下就沒了。」這樣,我跟著她蹲在地上四處找。梁婉容盈著小步走了進來,還沒等看出明堂,只聽她大叫一聲:「噯喲!」金胥申一驚:「怎麼了,夫人你怎麼了?」三人低頭往下一看,一隻碩大的螃蟹正夾住梁婉容的腳。大家駭了一大跳,慌作一團。梁婉容使勁甩了一甩,但螃蟹依然牢牢地夾住她的腳。金胥申一急,走近上前,兩隻手抓住螃蟹一拽,終於將螃蟹從梁婉容的腳背取了下來。梁婉容氣得七竅生煙,但礙於我和胥申在場,只故作輕態地「嗬」了一聲。霎時,金胥申臉頰泛起了紅暈,她拿著螃蟹怔怔地站著。梁婉容帶著一絲羞憤粲然一笑。一場驚虛鬧劇就這樣過去了。
窗外玉宇無塵,銀河瀉影,朗月照空,花香滿庭。梁婉容淺描雙眉薄塗唇,體露半襟身豐腴,披著一件黑緞子圩嘔屏的浴衣,腳上是一雙白兔子皮鑲邊的紫紅絨拖鞋,走下了樓。她手綰鬆散的鬢髮,臉孔潮紅,看見我佇立陽台上給花澆水。夜風下一束曇花徐徐展開,花萼輕張,夜露微濕,獨秀於明淨的月色下。她嬌嗲地喊了我一聲,將我喚入她的房間。
梁婉容房中床上擱著幾件衣裳,她拎起來給我看。她說衣裳全是年輕時穿過的,現在人近「黃昏」,穿不到身上了。梁婉容將一件烏絨闊滾豆綠軟緞長旗袍抖了抖:「這是我出嫁時媽送給我的陪嫁之一。瞧,快三十年了,十分陳舊。」我撫著緞面心中充滿羨慕。我尚未答腔,她感傷地又說:「明天拿到鎮上乾洗,樟腦丸已揮發乾淨,衣裳已變生異味。」我輕然頷首應允。正在此時,金胥申捧著一碗熱乎乎的薏米羹,穿著一抹湖痕綠錦緞兜衣走來,她將碗擱在雕花小几上,將要退出房,被梁婉容喚住:「嗨嗨,胥申的這件衣裳真不錯吶,讓我瞧一瞧。」金胥申有些難安,臉頰上泛起了灼灼的紅暈。梁婉容讓她看自己的衣裳,除了那件旗袍,還有她年輕時穿過的大梔子花墜金飾紐扣長擺裾。我和金胥申份外眼紅,只是將各中滋味悄然壓抑心底。金胥申諂笑地說:「夫人,您先喝了那碗薏米羹,免得涼了。」梁婉容不管不顧,拿出一件鵝黃披肩,長垂及地,披肩上是二寸來闊的金絲堆花鑲滾。梁婉容笑道:「這也是我的陪嫁,淑茵一定要記得,明天也一起拿去。」我回道:「夫人福份高,真是羨煞人了。」梁婉容明眸一笑,放下衣裳,捧起碗的一剎那,我看見她的指甲上塗著銀色蔻丹,腕上有一串紅麝香珠。我知道她愛美,是個對自己身價格外講究之人。梁婉容喝完薏米羹,換好衣裳,穿上一雙瘦伶伶的半高跟灰色麂皮鞋,佇立窗下張望夜空。天上密布的紫雲裂開一道縫隙,一束青白月光瀉向地面,園子裡的花草婆娑裊娜。梁婉容笑道:「什麼福份不福份的!人活一世,誰不是渾渾噩噩,啻啻磕磕的。前些年先生在北京發展,單中南海房產就有兩個億,投資的中澳輕棉製業一年淨利潤達五千萬。只是這年頭,愈加活得不自在。他逐漸嫌棄同北京官場的交道,一心只求閒逸,於是在老家建起一座香墅嶺。你們也看見了,這座園裡琪花異草皆是他找人栽培,四季遞嬗,鳥啼花香,綠蔭環抱。」我的心裡悵悵如一滴掉在紙上的墨,濃得化解不開,我回道:「淑茵只願一心相隨夫人,今生已深感幸事。」梁婉容拿著鏡奩照在臉龐上,搽勻一點唇膏,打斷話題,笑道:「不說了,我要去跳舞,你們兩個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