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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我扶著樓梯走上樓。

    上官仁所說花瓶,是一隻晚清御用觀賞瓶,瓶身繪有十二生肖圖: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和豬。上官嫦曾告訴我,那是上官仁珍愛之物,它是一件具有珍藏價值的古董,有著特殊的紀念意義。我來到胭硯齋,果然看見了,它正擺放在桌案的拐角。瓶頸呈白色,雯刻有「麒麟獻瑞」圖案,與瓶身十二生肖圖融為一體,光彩奪目,栩栩如生。我望著出神,我從未見過如此雕工精美的花瓶。誰料,一回臉,桌案上還有三件標明年代註解的器物,一件是清藍料菊瓣紋扣銀碟盞,一件是論語玉燭酒籌,最後一件則是青瓷菊瓣碗。我屏氣凝神地賞味三件器物,簡直使我瞠目不已。上官仁所攝古董、古玩皆為瑰寶珍奇之物,這些古玩大體集中在清朝年間,從康熙,雍正,乾隆到嘉慶,道光,咸豐,光緒,□□哈赤和慈禧太后,歷朝歷代可分為字畫,古書,玉器,瓷,扇,硯,筆,印章,碑貼,絲繡,經卷,琺瑯,竹刻,古琴,鼻煙,兵器,書貼,銅錢,禪床,香爐,古銅鏡等。除此,精美玉石亦是琳琅滿目。由於年代久遠,眾多曠世奇珍、絕品奇葩皆具收藏價值。他不倒賣、不饋贈、不拍賣,而是將它們收藏於鋪金藏銀的胭硯齋中。

    一番賞心悅目之後,我帶著受寵若驚的心情,懷抱花瓶,穩穩地遞給上官仁。上官仁雙手接住花瓶,得意地輕拍瓶身,將其擺放在靈檀齋靠牆桌上。

    上官仁笑道:「淑茵,你把胥申給我喚來。」我回道:「好的!」說完,應著他喚尋金胥申。我來到山莊後苑藕香榭,看見金胥申手裡拿著掃帚,移動在茱萸和蠟梅樹下,清理飄落草地上的葉片。我盈盈蹜步,飛快走上前,喚了一聲:「金嫂,先生在書齋喚你。」聽見有人在身後喚她,金胥申斜飛入鬢的眉微微一擰,扭過頭笑望我。金胥申放下掃帚,抖了抖衣裳上的灰塵:「好,我馬上來。」說完,隨同我前往毓秀樓。我們進入毓秀樓來至客廳,梁婉容胭粉慵施斜靠在沙發上,上官嫦偎在身旁,兩人正拿著鏡奩照臉面。上官仁在靈檀齋翻閱報紙,金胥申緊起小步走近。金胥申問道:「先生,您在找我?」上官仁看了一眼金胥申,伸手指指花瓶,和藹徐徐地說:「胥申你瞧----胭硯齋的花瓶我讓淑茵擺在這兒,可又覺得童落,我想讓你每日修剪一些花束,譬如蠟梅、海棠、藿香薊,插在花瓶里,以圖吉利。」金胥申笑道:「先生,這是好事呀。好,我一定記得。」金胥申雙手微蜷,應允地注視著上官仁,之後,又折回藕香榭。

    上官嫦笑道:「淑茵姐,你來看看,媽給我擦上胭脂,又搽香粉膏,描畫雙蛾,我是不是更漂亮了呀?」上官嫦笑得花枝亂顫。她扭動小蠻腰走來,一隻手膀攬住我。我望著上官嫦透出一片紅蘊的臉龐,微笑地伸手撫了一撫。上官嫦的額角飽滿光潔,齊眉劉海發髾下,挑著兩條眉毛。雙眸有神,仿佛鑲著兩顆玉露寶石。我笑道:「上官妹妹,你像個天使呵!」上官嫦嬌情地望我,眼神灼灼地問:「姐姐說的是真話麼?」上官嫦的臉頰泛紅,仿佛盛放在夏日裡的一朵荷花,含羞嬌澤。她開心地給我扮了個怪相,白皙的臉頰上露出燦爛的微笑。手機聲悅耳地響了,上官嫦飛快地走近沙發取了手機,接通了電話。我聽見是一個男孩的聲音,明亮磁磁的。「上官嫦,我是哈男----」像是飄落在春天相思樹的葉子,讓人充滿無限遐想。梁婉容坐在沙發上好奇地注視上官嫦,上官嫦解衣般礴地扭頭一笑,慌忙掩起手機往門外走。隨著上官嫦的身影,我抬高目光向窗外望,莊園的鐵柵欄後,一個樣貌嵬美的男孩,正微匐在柵欄上。但是,男孩告別了上官嫦轉身離開,從我的視野里消失了。上官嫦就又走了回來。窗外,驚雷滾動,似春潮沖天,似瀑泉迭宕。我尚未從雷聲中緩回心神,只見遙遠天端有浮雲輕攏漫涌,凝集成簇,妙趣橫生,居然飄灑起濛濛霏霏的春雨。我望著雨勢漸增,猛然想起後院晾曬的床單、被罩,迅速站起身。我剛來到香墅嶺後院,便有工人趨之若鶩地朝我跑來。其中,有人嚷道:「淑茵,天要下雨了,還愣在這裡幹什麼?」也有人附和:「是啊,你怎麼站在這兒?趕快幫我們把這些布料拿下來。」我來不及多想,答應了一聲,隨在他們身後收摞晾掛在空中的紡布。一個紡織工人隨口問:「淑茵姐,我聽說你在承德老家還有個妹妹,是真的嗎?」我扭過頭,是戇頭戇腦的工人王瑞賀。我蹙眉一笑,告訴他:「是啊,我是有個妹妹,年已十七,讀完了高中一年級,如今在家裡務農哩。」眾人手忙腳亂,收整好所有布料,隨著一陣橐橐的腳步聲,羼入蔽雨處語笑喧闐、挨挨拶拶相訴開了。只見一個紡織工人背靠黃桷樹上,兩隻胳膊叉在胸前,哼聲頓氣地問:「大家聽說了嗎,香墅嶺的大長子上官黎回來了。人家那可是金貴之身。但也奇怪,從未見他進廠間哩?」躲在蔽雨角落的王瑞賀接口,道:「怎麼沒見著呀?前天我還看見了,那天我攙扶著宥凡哥散步,就在菏塘畔,他正叮囑工人下缸染布料。」一聽說莊園主的大長子上官黎回來了,三個風騷少婦湊近上前,擠眉弄眼地笑道:「他一年回來一趟,大概都是每年的七月七夕節。人家呀,可以說是含著金湯匙出生,人長得甭提有多英俊了。」眾人在閒聊,唯獨一個人靜默不語,那就是圍站在人群里的我。望了望天空,煙雨濛迷,清風拂面,我頓時想起喻宥凡。於是,我準備冒雨前往喻宥凡的住處。剛走兩步,王瑞賀趲步隨上來,拽住我的胳膊:「姐姐上哪兒?」我說:「我要看看宥凡,想他了。」王瑞賀笑道:「欸,我和你一起。」我們遂結伴同往。喻宥凡的住處在上官仁為他們安排好的竹茅樓內。走進竹茅樓,我首先聞到的是一股潮濕發霉的餲味。抬頭環視,桌柜上擱著斷齏塊粥,一碟香腿,半碗饘鬻。窗台上,放著一隻開裂三瓣的紫竹篪。一個盛水瓦釜,裡面供養一束蠟梅。此時,喻宥凡默默地倚床而坐,他沒有注意到我們,直到王瑞賀走近,撮起嘴吹了聲口哨。喻宥凡抬起頭,看見身邊佇立著我,樂得手足無措。他闔上書,一轂轆跳將起來,卻不料,一陣暈厥襲上心際。「宥凡,你怎麼樣了?」立在一旁的我頓感驚訝,上前扶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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