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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6:39 作者: 步不止
見過絕症病人的哀嚎,也見過家屬的痛哭,徐樹棠的安靜讓安遠有點無措,這總歸是別人的家事,他不敢多說,可他是一個醫生,首先明白的是讓一個絕症病人瞞著家屬獨自承受治療,並不是多好的選擇。
徐樹棠笑了笑,看來冬天是個很適合離別的季節。
街上到處開始張燈結彩迎接聖誕,小雪剛停,皮鞋踩在雪上留下清淺的痕跡,林景生進來的時候徐樹棠正在泡茶,毛尖用熱水燙了一遍,再重新沏上,林景生脫了大衣掛在他面前的椅背上。
「你知道我要來?」
他從來不愛喝毛尖這種口感清淡的茶水,每年書畫協會有人給他拿來毛尖他總是用來招待林景生。
「三年不見,你還是改不了明知故問的毛病。」
「除了你,我想不到還能有誰會跟徐婡講我的事情。」
「早上突然打電話回來,哭成那樣……」
徐樹棠說著抬頭看著他:「瘦了?」
林景生從進門眼神就沒有從他身上離開,等他這個老人家念叨完才嘆了口氣坐下,的確是他讓沈顏告訴徐婡的,不管怎麼說徐樹棠是她的父親,她總該有資格知道他的情況。
「你覺得你瞞著她就是對她好了?」
「林景生。」徐樹棠突然看向他,定定的問:「你跟沈顏要訂婚了?」
「你聽說了。」
林景生淡淡的說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你不愛沈顏,別耽誤她。」
「你怎麼知道我不愛?」
林景生反問他,這種理直氣壯好像真能瞞天過海一樣。徐樹棠冷笑一聲,放下茶杯,慢慢道:「以前我不敢肯定,但今天我突然想明白了。」
「林景生,但凡事有徐婡的事,總有你插一手。」
「我這個做父親的反倒沒有一點存在感。」
「你說呢?」
林景生佯裝思考了一會兒,滿意的點點頭:「你說的好像也是,也難怪你會這麼想。」
「當年你何必又讓我認徐婡這個女兒,現在我既然做了他父親,有些事我還是希望我們一家人來解決的。」
「當初你要送她出去,將錯就錯現在她生活的挺好,如今也就等學成歸來談婚論嫁,你是不是也可以放心了。」
林景生蹙了蹙眉,耐心聽他說完,門外的院子裡植物都落上了一層雪,把杯子裡殘餘的茶水倒在地上,迅速的暈染了一片,林景生笑了笑:「你身體調理的不錯,中氣十足。」
「別打岔。」徐樹棠憤憤的說著。
「那你也不用再拐彎抹角。」
徐樹棠茫然的看著他:「你不能這樣……你……」
「抱歉。」林景生搭上他的肩膀:「這個問題大概困擾了我很多年,仍然找不到答案。」
「你這樣只會害了你們兩個。」徐樹棠拿下他的手,語氣生硬:「我不同意,你們兩個永遠也不可能。」
林景生笑了笑,穿上外套轉身離開。徐樹棠看著他的背影,在落滿白色的院子裡到充滿煙火氣的老街上,怎麼看都有些蕭瑟。
大概是天冷的緣故,人心才總是忍不住感覺悲傷和無措。
作者有話要說: 徐婡回來啦~
終於寫到故事開頭,快要見面啦~
☆、二十六
得失離散,周而復始。
淚水不知不覺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徐婡才驚覺在大宅門前駐足了太久。院子裡的燈光映出來,化雪後夜裡空氣濕冷,從院落深處飄過來淡淡的茶香,徐婡吸了吸鼻子,喊了一聲:「爸?」
客廳的大門敞開著,徐樹棠匆的迎了出來,三年了,徐婡還是第一次回來。
「頭髮都這麼長了,怎麼照片上都沒看出來呢?」
徐樹棠高興的很,趕緊接過徐婡的箱子:「走,進屋,外面涼。爸爸給你煮了陽春麵,巷口的王叔聽說你回來,中午還給你送來一瓶自家做的辣醬。」
徐婡笑著摟住他的胳膊,聽他從進門就說個沒完,記憶里徐樹棠不是這樣話多的人,他總是愛的很深沉,徐婡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任由他拉著進了屋。
「哎喲,丫頭,怎麼還學會撒嬌了。快,把面吃了,趁熱。」
清淡的陽春麵看上去一清二白簡單樸素,可徐樹棠總是熬上一鍋高湯來做,生活中的每個細節,他都是這樣認真的對待,除了他自己的身體。
徐婡吃了飯,徐樹棠又端來茶水,金駿眉的茶湯濃郁,在白瓷杯里晃蕩,徐婡按住他的手,抬起頭:「爸,別忙了,把……病歷拿來……讓我看看吧。」
徐樹棠現在也沒什麼好瞞的,倒也大大方方的拿了出來,但看徐婡臉色不好,他倒是有些心虛,像犯了錯的小孩一般不敢多說話了。
「爸,這上面患者主訴寫了,咳血,乏力,腰痛腰酸,胸悶,月余。」徐婡盯著病歷並沒有抬頭,屋裡安靜的只有翻頁的聲音。
「徐霖工作太忙天天加班,我不想他來回跑,你一個人在國外,我不想你擔心。」
「明天我去醫院見見安遠,我們的老師湯姆斯教授也會視頻討論一下病歷。」
徐婡翻看了半天才說話,也沒有刻意責怪徐樹棠,有些煩躁的把長發挽起,徐婡把病歷整理進包里,像是醞釀了半天才擠出一個微笑:「老人家別熬夜了,快去睡吧,你放任自由的生活結束了,從今天起由我接管了。」
「嗨!你爸這輩子你還不知道嘛,隨性慣了,要是條條款款的約束我,閨女,說不準我會翻牆逃跑的。」
「那我得考慮縮小你的活動範圍了。」
徐婡推著他往臥室走去:「快點睡哦,一會兒我會來檢查的。」
「好好好,我什麼都聽你的總行了吧。」
人生就是這樣,徐樹棠年輕時因為生的英俊又有才華,徐家也是江城出了名的,可這兩年看他,是真的顯老了,大概是生病的緣故背影看上去有些佝僂,徐婡心裡很不是滋味,強忍著淚水收拾了行李,孤兒院出來的孩子,總是幻想擁有一顆吃不完的糖果,得不到的時候再難過也頂多是心裡委屈一會兒,可得到了以後就再也無法接受失去的感覺了。
這個冬天漫長的好像不會再迎來春天了,醫院外面的停車場一片白色,門口的車輛排著隊往裡進,指揮停車的大叔大聲喊著奔波著。徐婡站在窗前,靜靜看著像俄羅斯方塊一樣到處填塞的車輛,離死亡最近的地方,很是擁擠啊。
「昨天的結果我昨晚都看過了,徐婡,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不是很樂觀。」
安遠看她低著頭沒吭聲,於是把片子掛在燈箱上繼續道:「昨天內科的專家已經跟我再三肯定了,癌細胞已經轉移到腎臟,現在眼下不建議手術。」
「師兄,你為什麼不像老師說的那樣,多說些安慰的話給我聽呢。」徐婡轉身過來,手裡的資料攥的很緊,關節都有些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