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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0:33 作者: 木耳甜橙
夢中的場景很白,很白。似乎前面有人隱隱抽泣聲,走過去,一張白色床,有個人躺在上面,看不清模樣。一個男人坐在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頭很底,哭泣聲是他發出來的。
不知為何,那背影讓我揪心,顯得如此落寞悲傷。我慢慢想再走近看看,卻聽到男人熟悉沙啞的嗓音,"聞藝,如果你離開我,這一輩子我都會記恨你。"
猛然間,我震住,這是羅仁生?他呼喚的床上的人,是我嗎?
他伸手撫摸床上人的臉頰,哀戚的嗓音懇求著,"求求你,快醒來吧。"
我兩步走近,那床上的人,面容慘白,像是沒了生命般靜靜躺著,更驚悚的是,那張容顏怎這般熟悉,那是我啊!
再次睜眼,發現自己躺著,鵝黃色的天花板,意識回歸,這是靠近花展的旅店內。伸手覆在心臟處,那裡正劇烈跳動,全身嚇出冷汗,這個夢詭異而可怕。可能是幾日的疲憊加乏累,才會做噩夢。
從包內拿出衣物,s市這幾日綿綿細雨,恰好沖個熱水澡,放鬆心情。明天才能以良好的狀態參加花展。
走到陽台,夜晚雨停了,絲絲涼風吹來,裹了件披風,卻也擋不住夜間涼意。遠方的他,是否也同我一樣遙望夜空,注視著同一片黑夜。思念在夜間更顯劇烈,要放開,如何放開;要繼續,不知該怎麼繼續。
直到晚上入睡前,也未收到他的電話,只是早上打開手機收到一條遲來的簡訊,告訴我要今天中午才回來,會議延遲。有些苦笑,原來他不知我在別處,如何等到他回家。蓋上手機,今天行程很滿,要早早跟躍進規劃。
花展是在植物公園,這次主題是'滿園月季',自然月季是主力軍,主要月季花期較長,也比較耐炎熱。單單這種花,色系就有十來種,令人眼花繚亂。
今次的主打品牌是複色大花香水月季,有紅白間的,藍白間的,橙黃相間的。觀賞性很高,而且作為中國玫瑰,送人來說,也很局意義。
我讓躍進將商家的聯絡方式記好,以便過兩天去花卉栽培現場看看。由於陰雨天,這次花展來的人並不多,倒也不會那般擁擠,應該容易約廠家。
走著走著,瞧見一朵朵艷黃色花,像一張張笑臉般盛開在角落。觀賞這花的人不多,從未見過的品種,瞧近,名為'非洲勳章jú',原來是異國傳來的。
"藝姐,其實這種小盆栽也可以試試,不一定單單就賣鮮花,畢竟盆栽周期長,有些耐受性也好。"躍進一邊記著一邊提議。
他的意見我確實想過,所以這次出來就看看能否有不錯的品種。
"恩。這花不錯。"我蹲下來自己瞧,才發現這花不單一種顏色,花邊是淡黃透著白,越往內就越艷黃,中心像顆大大的黑眼。整朵花散發可愛俏皮的氣息。
"終於找到了,真好。"旁邊出現一道女音,一個約莫四十左右的婦女,那人也蹲下來,伸手輕輕觸碰花邊,神情充滿柔光,仿若在看著珍愛的寶物。
她轉過身來,輕點頭,"你好。"
"你好。"我也禮貌回應,"您特意找這花呀?"
"是啊,就是聽說這次花展有勳章jú,特意趕過來。"
"也打算進貨嗎?"
"哈哈,不是,打算購買一批放在自家庭院裡。"她笑著,可總感覺那笑顏蒙上些許哀傷。
再次看著那一朵朵向朝陽看齊的笑臉,婦女一聲唏噓,"如果他能看見就好了。"
"藝姐。"躍進打斷我們的談話,指了指一旁的塑料標牌,"這個廠商說今天下午才有時間跟商鋪洽談,他明天就不在這裡了。"
"這麼趕?那得趕緊跟他約好。估計花場是去不了了。"我問了下這大姐,"大姐,要不我們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想選購這種盆栽。"
"好啊!人多興許可以殺價。"她玩笑說著。
跟廠家約好時間地點後,我同大姐就趕過去,讓躍進繼續留在公園紀錄下其餘的花類和聯絡方式。
一路交談才得知她叫徐潔,一家百貨公司的市場經理。異鄉相遇,即便曾是陌路人,可人的緣分真奇特,萍水相逢也能讓彼此有親近感。
地點其實就是大部分廠家約定的離市區大約三十公里遠的一個四層樓高花卉市場。市場很大,我們搭乘電梯去往二樓。僅是兩層樓,中途電梯搖晃了一下,嚇得大家尖叫連連,聽見外面有推土機,疑似是震到了,各自心驚一場。
等走出電梯,我跟徐姐照著地址找212商鋪。
"徐姐,應該是那邊。"按著指示牌,我指了個方向。
我挽著她走過去,突然腳下一陣搖晃,接著是更為劇烈的抖動,聽到乒桌球乓花瓶墜地的聲音。
"地震啊!地震啦!"有人喊著,就往外沖。
我心一緊,拉著徐姐,兩人拼命往出口跑去。可是大樓晃得越來越厲害,腳步穩不住,加上有人衝撞過來,一下,把我們牽著的手沖開。
借著慣性,我往前沖了幾步,回頭看到徐姐,她摔在地上,腳被碎瓷片扎住,流出鮮血。
這真是十萬火急,我跑回去攙起她,兩人跌跌撞撞,由於她受傷,速度很慢,眼看人們都衝出去了,我只能使勁全力拖著她跑。
"聞藝,你趕緊走吧,我會連累你的。"徐姐大聲喊道。
"快到樓梯口了,堅持一下。"望著前方大概十米遠的樓梯口,我全部的希望都放在那裡。
如果能在大樓倒塌之前跑下樓當然最好,如果不幸跑不下去,那樓梯間的三角構造也是最安全的。
天花板不斷有東西掉下來,砸在頭上身子上,卻也顧不得疼痛。這十米的距離儼然成了生命線,從未覺得只許幾秒便能跨過的距離,那般遙不可及那般漫長。
大樓晃動劇烈,後方傳來雷鳴般的倒塌聲,根本不敢向後看去。眼見就要奔向樓梯處,突然左邊的水泥柱向前倒去,失去支撐的天花板壓下來。
"啊……"我們大叫著向那代表希望的地方撲去。
隨後只聽到轟隆地聲音,源源灌入耳中,連著身體翻滾撞擊,之後便陷入了無際的黑暗。
"聞藝……聞藝……"意識混沌中,有道呼喊飄來,越來越近,愈加清晰。
我睜開眼,左眼感覺有東西粘住,睜不太開,有人在搖晃我肩膀,喊著我。
"聞藝?你醒了?太好了,真是嚇得我……"
周圍太黑,我看不清,聽著聲音,狐疑喊句,"是徐姐嗎?"
"是啊。"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估計是哭過,因為擔心我吧。
我背靠著不知什麼東西,反正是硬邦邦的。兩手撐起想起身,卻發現右手臂穿心地疼,疼得我眼淚要飆出來。
"怎麼了?哪裡疼嗎?"
適應了黑暗,我稍微能看清她的輪廓,還有我們所處的環境,雜亂不堪,豈是'糟糕'二字能形容,慶幸的是我們還活著,還有等待救援的機會。
"右手可能骨折了,胸口也疼,不知道撞傷了哪裡。"
"都是因為我,不然……你肯定跑的出去。"徐姐摸著我臉頰,語氣夾雜很重的愧疚,微微抽泣。
我無法伸手擁抱她,只能用話語安慰,"徐姐,如果沒有拉你起來,哪怕我跑出去,這輩子也不得安寧。您別覺得有負擔,咱們這裡應該是樓梯間,還好有鋼筋頂住,就是不知道哪裡能開出fèng隙。要是沒有太強烈的餘震,對我們還是有利的。"
"那我去看看。"她說著就開始爬動,沒有站起來。這才想到之前她摔倒時腳部碰到花瓶。
"徐姐,你的腿,不要緊吧?"
"不礙事,就是行動不太方便。"她安撫我,便動手四處摸著,刨著,嘴裡還不住喊著,"有人嗎?救命啊,有人嗎?"
我想一起喊,無奈發不出太大聲音,胸口撕裂般疼,就連說話也得細聲細氣。無法動彈坐在這裡,孤身陷入兇險境地,卻什麼也做不了,忽兒羅仁生的面容閃現,鼻頭一酸,淚湧出。
"聞藝?怎麼哭了?咋了?"徐姐靠過來,摸扒著我的臉。
"徐姐,我想我老公,嗚嗚……我其實很害怕,我心裡在打抖,萬一沒人發現我們,出不去了,我們……"越想越害怕,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不住抽氣,我卻必須忍住,因為哭太耗體力,也容易牽扯胸口。
地震,離死亡這麼近的字眼。我不想死去,我的人生剛起步,還有很多事未做,父母我還未好好孝敬,還有……羅仁生,多想再看他一眼,我無數次幻想與他的漫漫婚姻路,還有我們的孩子。所有的一切,太多,我還未付諸行動。
"別哭,一定可以出去的,外面肯定已經有人發現我們了。"徐姐輕擁我,拍著我的肩頭安慰。
突然想到手機,我用還能動的左手翻找著,衣服口袋都沒有,渺小的希望也這麼被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