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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3:59:15 作者: 紅棗
    我掰著手指頭數:「一杯那個什麼彩虹,一杯特基拉的日出,哦,不,是兩杯日出,還有一杯紫色的,不知道是什麼的玩意兒,反正顏色我喜歡!」

    尹厲的聲音有些哭笑不得:「傻瓜,越是顏色艷麗的酒越是後勁大。」

    我順杆爬地說:「是的,我醉了,所以我現在說的話都是醉話。那麼尹厲,你快說!我是不是比陳清煙更好看更優雅更有涵養和你更有共鳴!是不是我的飛吻比較有感覺?」

    尹厲並不回答我,只是摸著我的腦袋:「你醉了,快去睡覺,不然明天有你頭疼的。」

    我卻不依不饒了:「你一定是覺得我蠢是不是!氣死我了!那個陳清煙!死狐狸精!死小三!都不知道先來後到的順序麼!你的未婚妻昏迷在醫院的時候竟然還不要臉勾引你。氣死我了!今天搖的那罐可樂明明應該她拿到的,為什麼最後是我自己拿到的!」

    尹厲聽了更是不知道做什麼表情,他只是萬分溫柔地把我攬進了懷裡,然後親了親我的鼻尖:「這還真是像你會做的事。」

    我反抗道:「怎麼啦?!很蠢麼!」

    尹厲笑道:「是很蠢。」然後他低聲加了一句,「但是我喜歡。」

    我飄飄然道:「這還差不多。」然後我歪著頭皺眉抱怨:「今天穿高跟鞋痛死我了,明明鞋子尺碼是對的,為什麼我的腳就是穿進去感覺不對呢?」

    「現在還疼麼?」

    我翻了個白眼:「當然啦,我可是穿了一晚上,現在腳趾都還疼。」

    尹厲放開了我,把我按進了沙發里,然後他去打了一盆熱水:「來,把腳伸過來。」

    我把腳放進了熱水盆,溫熱的水流仿佛撫慰了我渾身的經脈,尹厲幫我揉了揉有些紅腫的腳背,我舒服的哼哼唧唧。

    可以尹厲並沒有鬆手,他開始有節奏地幫我按摩舒緩腳部和小腿的肌肉。我雖然因為酒精的緣故還迷迷糊糊,但卻還是覺察到了不好意思,我推了推尹厲,但他只是笑笑便繼續手上的動作。

    我看著水裡我自己的雙腳。那實在稱不上一雙漂亮的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車禍,腳趾和腳背處有很明顯的變形,使得我的腳並不纖細美麗,也因此平常的高跟鞋並不適合我。

    忍不住便嫌棄地說了一句「真醜」,尹厲卻鄭重地糾正了我:「顏笑,這樣的腳並不醜,我比你更感謝它,感謝讓你重新站起來,讓我遇到現在的你。」

    這之後尹厲把我抱進了柔軟的床里,我在睡過去前唯一記得的片段,便是他站在床邊,為了拉上落地燈,然後在黑暗裡,我模模糊糊地聽到他嘆息著說,「有時候我可真該感謝那場車禍。」

    而我來不及詢問是哪場車禍,便抵不住睡意沉入了夢鄉。

    15、第十三章

    第二天醒來,宿醉的後遺症,我的頭還是隱隱的有些發疼,但模糊地能回憶起昨晚的一些事,想起自己那耍賴的德行,實在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好在尹厲也並沒有拿來調笑,因此我便用一句「我真是喝太醉了!昨晚什麼都記不得了!」來掩飾而過。

    報紙上倒也沒有昨晚尹厲的那句「未婚妻」而平添什麼八卦新聞,倒是有不少莫行之的花邊新聞。

    而下午的時候,這位娛樂版的男主角倒是在百忙之中給我打了個電話。

    「顏笑!有好消息告訴你!」他的聲音振奮,但我總有種他此刻神志不清的錯覺,「是這樣的!我找到一些關於你過去的線索了!待會我過來接你,帶你去看,你一定不敢相信!這竟然這麼巧合。」

    坐上莫行之車之後,我才有種無所適從感,我極有可能快要和我的過去見面了,這讓我多少有點惶恐不安,而莫行之在駕駛位上感嘆:「哦,你不知道,顏笑,真是巧合,我的現任女友莉蓮是經營畫廊的,這次她從歐洲弄了幾幅畫的臨摹品過來,掛著展覽,結果真讓人不可置信,其中一副畫中的人,完全就是你的樣子!」

    我有些失笑:「這應該不可能,我怎麼會變成畫家筆下的人物,還是歐洲的,太誇張了,興許只是長得像。怎麼可能是我。」

    然而真正到了那副展品前,我才真的被驚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作為人物肖像來說,那是一幅尺寸過於大的畫作,整整地占據了半面牆,而那裡面,卻赫然是我的臉。那些臉部特徵,幾乎是沒法否認的。在這幅畫前,我完全調侃不出「撞臉」這種說辭。

    我看著這幅畫有些結結巴巴:「可是,我,我不可能有這種表情。」然後我茫然地轉頭看莫行之,仿佛希望他給我一個確定的答案,而他也正拖著下巴,目光在畫作和我之間逡巡,一邊看,一邊也露出疑惑的神色。

    「整個臉和身材確定是你沒錯,可是這臉上的神態」他搖了搖頭,「你不可能有這種表情,實在太有違和感了。」

    畫作者用了一個很好的光影角度,畫作里的女孩穿著雪白的禮服,裙擺一路蜿蜒著從樓梯上綺麗地鋪陳下來,她的手上戴著雪白的手套,正漫不經心地提起一邊的裙裾,四肢纖細,脖頸美麗,像是歐洲中世紀的貴族小姐初登社交圈般正要走下鋪著紅色地毯的樓梯。而她的臉上,與其說表情,倒不如說沒有表情,那是一張高雅貴氣帶了微微冷漠的臉,卻讓人移不開眼,是很禁慾的美貌。

    我在這幅畫作前覺得毛骨悚然,這分明是一樣的臉,卻因為表情和氣質,有了萬千的差距。

    「或許,我想,你有個孿生的姐妹?或者是失散多年的姐妹?」莫行之試探地問道,然後他拍了拍腦袋:「等我打電話給莉蓮問問。」

    而在莫行之打電話的過程里,我一直盯著眼前的這幅畫,真不敢相信,我或許真的有一個孿生姐妹,因為即便這真是和我一模一樣的臉,我也並不可能出現這樣的表情和裝束。

    莫行之掛了電話,表情是難得的嚴肅,「莉蓮說這幅畫的作者其實並不只畫了這麼一副人物,他有一整個畫室,到處是這個女孩子為主角的畫作,莉蓮當時都看傻了,這幅放在這裡展覽的,只是一個經過畫作者授權後的臨摹,真品他還收藏著。哦,畫作者是個法籍華裔,莉蓮只知道他叫Louis,似乎中文的姓是黎。」

    我有些無措:「我回去告訴尹厲,說不定我身世曲折,這麼一折騰,還能找到我的親姐妹。」

    莫行之看了我一眼:「顏笑,我覺得這件事很蹊蹺,你最好還是先別什麼都告訴尹厲。莉蓮說,畫作者告訴她,畫裡的是他深愛的人,並且已經失蹤14個月了。就像是從法國人間蒸發了一樣。」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如果我沒記錯,你從車禍昏迷到現在,差不多也有一年多了吧?而且你的法語,完全沒有口音。」

    莫行之的目光有些滲人,我突然覺得後背發涼,總覺得離開一些什麼東西,很近了,但對於這些過去我一直渴求的東西,此刻卻生出了害怕的情緒,只希望面對的時刻永遠不要到來。

    「我可以讓莉蓮幫你聯繫畫作者,我覺得你們見個面談一談或許很有價值。」

    我僵硬地笑了笑:「不用了,不用了,這不可能是我。」然後我胡亂地看了下時間,「今天就這樣吧,謝謝你帶我過來,我待會還有課,先走了。」

    我在莫行之探究的目光里落荒而逃。

    其實下午我並沒有課,倒是答應了魏嚴晚上去幫忙做現場談判的翻譯。他的翻譯公司最近開始拓展業務,不僅僅接筆譯了,也開始試水口譯。我們T大法語系一向有口碑,加上系裡老師的一些人脈,魏嚴第一個生意就接到了大頭。

    「是法國古董行會的一個董事,來收購我們這裡一批被倒賣過來的法國中世紀古董,這次的翻譯費,除了基額之外,還有提成,百分之五,按照成交價和他心裡底線價位的價差來抽。這意味著我們有可能大賺一筆!」

    我一邊聽著魏嚴介紹這個客戶,一邊心神不寧地刪掉了莫行之剛給我發來的一條簡訊,他寫,「莉蓮已經拿到了那位畫作者的聯繫方式,選擇權在你。」然後他又給我發了一條,這條簡訊里附上了畫作者的電話手機法國地址以及郵件地址。我顫抖了一下手,但到底還是沒有刪掉這條。

    然後我假裝很在意地抬頭問魏嚴:「那我要做什麼事情呢?」

    魏嚴有些不好意思:「是這樣的,平常的協商談判我翻譯是沒問題,但是因為這次涉及到很多古董行的專有名詞,你好像對這些亂七八糟的偏門生詞很有研究,所以想叫上你當個後援,萬一有需要,也好幫忙掩護下。」

    我此刻心中帶了纏繞不清的混亂和不安,胸口仿佛有一個另外一個自己要拼命突圍著分裂出去,我按捺住心中的這種煩躁和衝動,對魏嚴點了點頭:「好的,古董我也不是很有研究,但是昨晚也在網上查了點相關資料,希望今天能幫上你才好。」

    魏嚴笑了笑,然後他親昵地摸了摸我的頭:「弄得好回去請你連續吃一個學期!」我心裡太亂,也並沒有計較他此刻過於逾越的動作,我的心裡只有那幅畫,畫中和我有著同樣一張臉的女孩,那傲然的目光仿佛此刻仍然盯著我,讓我覺得呼吸不暢。

    因此即便是坐到了談判桌上,我還是有些心不在焉,倒是魏嚴和我們的那位法國客戶相談甚歡。我卻只是側頭看著窗外馬路上的車水馬龍,心中仿佛空了一塊。

    「您好,尹先生,這裡是法國奎恩古董行的杜邦先生。」發呆了一會兒,談判對象似乎來了,魏嚴站起來打招呼,我後知後覺地跟著站起來,卻已經慢了一拍,魏嚴拉了拉我的衣服袖子,我才恍惚地坐下,而也是這時才抬頭看。

    坐在圓桌對面的,赫然是尹厲。他此刻穿了一身西裝,非常顯身材,挺拔而輪廓完美。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他看到我也有一剎那的驚訝,不過馬上平復下來,然後便不再看我,只禮節性地對著我們這邊笑了笑,並不熱情,而我也早從魏嚴處得知,對方是並不怎麼同意杜邦先生開出的標價的。

    我看著尹厲,剛才那顆四處突圍的心突然安分起來,此刻平穩地跳動在我的胸腔里。

    可惜談判進行的非常不順利,尹厲本人幾乎沒怎麼開口,他似乎只是為表尊重和禮節而前來的。談價和協商條款的,都是他帶來的三位助理在進行。

    而合同也在所有權的問題面前便止步不前,尹厲的助理堅持咬定不論我們開出什麼價位,那批法國古董的所有權都不會轉讓,只能租讓給法國方去法國展覽,展覽完了,必須物歸原主。而杜邦先生,卻因為這批古董中的一件,是他先人的藏品,很想要買回法國妥貼安置,並非想搞什麼展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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