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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3:59:04 作者: 阿槐舅舅
    人們一定覺得我是神經病,病得相當不輕。我沒掛斷電話,我要讓他聽著,我在呼喊他的名,我在找他!

    他終於回應了我,在電話里叫我。人群嗡嗡作響,臭傻逼們拿出雪罐到處噴人,媽的,我的眼也被迷了!

    我一邊叫他,一邊揉眼,看不到他讓我恐懼得發抖。

    「馬海----!」

    我被人從背後重重地撲住,緊緊抱著,兩顆失速的心撞在一起,我還是看不見,被異物灼痛的眼不停涌著淚,我一把抓著環在胸口的手,再不肯放開,他的臉埋在我頸側,喘息著平復呼吸。

    「為什麼來這兒?」

    「找你!」

    「找我幹嘛?」

    「不幹嘛還不能找你了?」

    他鬆開手要走,我緊緊攥著他手腕。

    「不許走!」

    「你找我又不幹嘛!憑什麼不許我走!」

    「我眼迷了,看不見!你丟下我我肯定會摔倒,我被人群踩來踩去,明天你就在報紙上看社會新聞吧!我是主角!」

    他噗嗤一笑,拉住我的胳膊,我像是已經老年痴呆,又聾又瞎的老頭,任由年輕漂亮的小男友牽著,找了處人少的角落站定。

    「我給你看看。」

    他拿出手機,開了手電筒,強光晃得我兩眼刺痛,他讓我坐在一處台階仰起頭,扒著我的眼睛給我吹異物。

    我好一陣才止住淚水,眼睛被異物劃拉得難受,半天緩不過來。

    我眨著眼抬頭看,他仿佛見到什麼非常搞笑的東西,笑得前仰後合,清秀的臉上寫滿快樂。

    「你笑什麼!」我拉住他,他幾次想說話,抬頭一看我,又一陣狂笑。

    肯定是我狼狽透了。

    我被他笑得臉紅,拉著他笑軟的身體,一用力,他撲倒在我身上。

    他猶在喘氣,我擁著他,清瘦的身體裹在羽絨服里,讓人一抱住就捨不得撒手。

    「你到底找我幹嘛?」

    「不幹嘛,找你過平安夜。」我說不出那個真實的原因,那對我來說太過危險。

    他不笑了,推了推我,「我和山辭哥先約好的,我得去找他了。」

    「不行!」我不鬆手。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理呢!」他不停掙扎。

    「不許去!」

    「憑什麼啊!」

    「反正不許去!」我把他抱得死緊。

    「憑什麼!你憑什麼!」他氣得開始打人,捶著我的背,「我憑什麼要聽你的!你這個縮頭烏龜!膽小鬼!敢做不敢當的人渣!」

    我惶惑不安,他似乎意有所指。

    「我要走了!山辭哥還等我呢!」他聲音顫抖,像是快哭了,「他向我表白了!放開我!我要去回應他!」

    「不許去!」我只敢說這句話,他說的沒錯,我就是縮頭烏龜,膽小鬼,敢做不敢當的人渣!

    「你滾!我不用你管!我以後也不會和你聯繫了!我要搬去和山辭哥住,反正你和我也沒關係!我還是找個敢承認我的人正大光明在一起的好!」

    他掙扎得厲害,一邊抽泣著,一邊打我。

    「你為什麼連句人話都不敢說,怕我賴上你麼?怕我毀了你前途?還是怕我伸手跟你要錢花?」他趴在我肩頭,哭得可憐極了,「我才不稀罕你!你滾吧!大騙子!大流氓!□□犯!」

    他真的知道了!

    我喘著氣,羞愧難當,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臉面對他。

    他掙扎得沒了力氣,我的手臂鐵箍似得,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它們緊緊扣在一起,牢牢箍住這具年輕的身體。

    「你不想承認就算了,我能找到願意承認我的人。」

    「不是!」我憋漲著臊紅的臉,急著向他狡辯:「我承認你,我是怕你接受不了!我......」

    「我接受得了!」他年輕的身體裡,有著遠遠超乎我想像的勇氣,「我完全能接受!」

    他掙脫了我的束縛,捧著我的臉,低頭看我。

    「你說吧,說什麼我都能接受。」

    我喘著粗氣,就算和好幾個床伴一起瘋的時候,我都沒這麼上不來氣過。

    「我、我......」我他媽傻了似得,舌頭不轉彎,半天就會說個「我」。

    不知道哪裡開始放煙火,咻咻嘭嘭,明明滅滅,平安夜過得和他媽狂歡節似得!

    那張清秀的臉靜靜看著我,被煙火斑斕的光染成各種顏色,他是那麼耀眼,比花火更絢爛。

    「你愛我。」他說。

    「嗯。」我現在只會「嗯」。

    「你早就愛上我了。」

    「嗯。」

    「你非常愛我。」

    「嗯。」

    「我也愛你。」

    他閉上眼,低頭親吻我關鍵時刻罷工的嘴。

    我一輩子說了很多無意義的「愛」,可最有意義的這次,我卻沒吐出來。

    刑山辭顯然知道了我和小海的關係,他見了我,笑得十分內涵。項目推進到出圖階段,大學也放寒假了。

    我問小海,「你寒假怎麼過呀?」

    「能怎麼過,找個地方打工唄。」

    他回答這話的時候,正窩在沙發里,吃著橘子,低頭看設計規範。

    我走過去,蹲在沙發前,看這個可愛的小傢伙酸得皺眉。

    「期末考得怎麼樣?」

    他不屑地撇撇嘴角,「我想問問學校,能不能跳級。」

    「嚯!好大的口氣!」我捏了捏他的下巴,「你還是給咱穩當點兒吧!」

    他斜著眼乜我,「哼,我就是不穩當也比某些老流氓強。」

    「你小子!不打你屁股你是不知道這家誰做主了!給哥哥過來吧!」我丟開他膝蓋上的書,一把抱起他,聽他嘻嘻哈哈抱著我笑。

    他寒假就在我這裡實習,我給他實實在在安排工作,照事務所實習生的水平按底薪+出圖張數結算。

    我幾乎能看到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再磨練幾年,他躋身一線,獨挑大樑完全不成問題!

    我有時也帶著他去事務所,主管領導家的千金也在事務所實習,似乎是刑山辭找詹森說的情。

    那姑娘很有她爸的風範,八面玲瓏,長袖善舞,跟事務所里的每個人人都處的很好,有時候會帶點零食、飲料,她也愛跟小海玩鬧,還是那句話,誰不喜歡長得好的?

    我們這邊風生水起,一組那邊可就風聲鶴唳了。他們的設計圖在出方案之前外泄,被競爭公司半路截胡,一套方案幾乎沒怎麼改就送到投資方手中。

    王督文氣得差點沒中風,詹森是個穩得住的,把他們送到自己的大別墅封閉調查,和我們完全隔離開,減少影響。又將幾個老練的助理撥過來,加快我們這邊的進度。

    我有點佩服詹森的先見之明,要不是有我這個項目穩著,怕是事務所得散架了。

    小海是個天真孩子,第一次見商場廝殺,有點心有餘悸。

    晚上我們躺在一起,說起這個事,他懵懵懂懂的,趴在我懷裡,似乎有些心事。

    過年前小海回了家,他要買火車票,我一想不過三小時車程,開車把他送回去。下了高速,他有點害羞,拉著我問,要不要去家坐坐。

    我笑嘻嘻的,先去買了些禮品,和女婿上門兒似得,大包小包拎著進了他家。

    他們家住的還是國企職工的老房子,面積不大,兩室一廳,也沒多奢侈的裝修,勝在整潔乾淨。

    小海媽媽是個非常熱情慈愛的婦人,老實巴交的,對待我也像對待小海似得,心疼得緊,見我拎了一堆東西,不禁數落:「小孩子掙錢多不容易啊!瞎買什麼!快,拿上點給家裡大人,唉,阿姨一個人也吃不了這麼些。」

    我只道沒破費,小海拉著他媽媽,「沒事兒,媽,這是我實習公司的領導。」

    小海媽一聽我是領導,頓時尊敬起來,又夸年紀輕輕就當上領導了!

    我從來是個不要臉的,可是她這樣淳樸的讚美,叫我羞得耳朵發燙。

    我們耽擱了一陣,外面居然下起雪來,高速路封路了,我也走不了,晚上就在小海家住下。

    我洗了澡,看見小海在神龕給他爸爸上香,也過去給他老人家拜了拜。

    我們倆一起跪著,一起合十雙手,一起閉著眼。

    我向小海爸爸告罪,把小海拖到這泥潭之中,求他老人家千萬別生氣。

    小海說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小海的床是個一米五的小床,我在房間裡亂摸亂看,他打小優秀,獎狀啊什麼的,摞了厚厚一沓。

    我看著他從幼兒園就抱回的獎狀,不禁有些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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