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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3:59:04 作者: 阿槐舅舅
    「我告訴你,然後方便你編前面的瞎話來騙我嗎?」

    他真是個聰明的小刺蝟。

    「好吧,」我清清嗓子,從頭開始騙他,「我想來學校做老師,也想從學生里踅摸幾個好苗子,給我做助手。」

    他無動於衷。

    「桑老師想給我開後門兒,做個特聘講師什麼的,我不願意這樣,就拒絕了,但是助手還是要找的,他就問我覺得誰不錯。」

    我說的很慢,給他足夠跟著話語思考的時間。

    「我在所有學生里,和你是最親近的,了解也是最充分的,你專業知識紮實,又熱愛建築學,我自然看上你了。」

    他輕輕地哼了一聲。

    「桑老師和我打賭,他在紙上寫了個名字,說我看上的一定是這個人,我說\'我看上馬海了\',他一翻,真的是,我們就笑找到個金子。結果你就推門進來了。」

    我想他此刻正在笑吧,又哼了一聲,輕鬆而驕傲。

    見他放鬆,我打開音樂,兩個人漸漸交談起來。

    「理察·克萊德曼。」

    「嗯,你會不會覺得很low?」

    他笑了笑,「為什麼這樣說?」

    「因為他是個流行鋼琴家,而不是什麼大師,我覺得你應該挺講究的。」

    「神經病!」他笑罵,「在你眼裡我是什麼啊?事兒逼?」

    我心想,你確實挺事兒的。

    不過我可沒敢這麼說。

    「不是,我就是覺得你挺有品味的,各方面要求比較高,對自己也嚴格。」

    這句話是真的,他門門功課都第一,出挑得耀眼。

    他也不謙虛,就哼了一聲。我誇他,變著花樣夸,也夸自己,不著痕跡夸。他被我舌燦蓮花逗得笑,我喜歡那笑聲。

    他困了,我放平座椅讓他睡。不能嘮叨,我嘴又閒下,想抽菸,悄悄拿了煙火下車,他聽到動靜,醒了,問我,「你去哪?」

    「抽菸,沒事,你睡吧,我就在車外。」

    他深吸了一口氣,「能不能戒?」

    我嘴上占便宜,「能啊,我老婆讓我戒我就戒,可惜我還沒老婆,你給我當老婆嗎?」

    他呸了一口,詛咒道:「早晚肺癌死!」

    我站在車外看著他的背影,我需要把他關在車裡,用厚重的車體把我們隔離。

    我硬了,憋得生疼。

    馬海的爸爸是肺癌死的。

    後來和老桑聊天才知道。

    他那麼優秀,又是單親,媽媽國有企業下崗,現在支攤賣早點,學校給他減免了部分學雜費,他自己申請著國家獎學金,壓力不算太大可也不小。

    「但是他就不申請貧困生資助,你說這孩子彆扭不彆扭?」

    老桑說著,給馬海的作業打了個98分。

    貧困生資助好多人都想著辦法領,這個錢每月200餐補,200文具補,一個月400塊,不多,但是申請門檻低,又是學校自己發的,和老師關係不錯就能拿到。

    可他就是不拿,寧可給別人畫作業也不伸手要這筆閒錢。

    身體裡仿佛注滿溫水,泡得我的心蘇蘇軟軟,還有些酸澀的疼。

    老桑絮絮叨叨說他幹的那些彆扭事兒,在他期中考評里寫下優秀。

    「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傲,要吃虧。」

    起碼系主任就不待見他,系主任老謝是個光明頂,標準吃喝玩兒樂型領導,我們上學時他也不太待見我,他喜歡睡女學生,可是女學生都喜歡睡我,然而我不喜歡睡她們,有人睡不到我就心裡不平衡,跟他吹枕頭風,想著法兒折騰我。

    爺們兒什麼人?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軟硬不吃,油鹽不進,跟他掀過桌,拍著桌子指著他罵過。

    他是個欺軟怕硬的,見我煞氣騰騰,鬧了我兩回不敢硬來,我那時候憋著氣拿了兩次國內高校設計獎,被院長慧眼識珠,老謝也就消停了。

    現在想想,我也真是狂得放肆,不知道什麼叫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他看不慣老謝那個流氓架子,進去出來都不給老謝好臉色。你叫老謝怎麼喜歡他?」

    啊哈!我更待見這孩子了!

    了解了他的另一面,我高興得走路帶風,飄到他宿舍下,叫他下來說話。

    他回信說在自習室,我便飄過去,他在自習室的陽光下看書。

    我走到他身邊,和他坐在一起,見他正翻著約翰·O·西蒙的《啟迪》,這是一本景觀設計大師的隨筆作品,對於設計師的成長來說,是本不錯的明心定志之作。

    我上學時也看過,很喜歡大師那種對專業的專注。

    我湊過去和他顯擺,故意說些譁眾取寵的言論,他認認真真反駁我,兩個人聊的不亦樂乎。

    旁邊的學生受不了了,戳了戳他,「同學,你們能有點兒公德心麼?」

    他臉皮薄,窘迫得臉紅,我拉他,幫他收拾東西,「走,走,去個安靜地方說話,找你有正事。」

    我一路拉著他,將他拉到車上,他不停問要去哪。

    「總不會把你賣了!跟你談筆好生意!」

    我把他拉到我的住處,是我自己掙錢買的二手獨門獨院小房子,10年年初時,房價還能承受。屋子只有兩層,結構規矩,80年代建的省委退休老幹部的住房。

    原戶主全家移民了,我傾盡當時自己的家財,抄底買下。

    他不知道我要幹嘛,狐疑著,不肯下車。

    「這是我的工作室,來熟悉一下你的新工作環境。」

    他張大無辜的眼睛,清秀的臉上洋溢著生命的活潑,像只跳動的火苗。

    「原來你真的有工作?我當你耍流氓為生的!」

    我虎著臉,批評他,「怎麼和大人說話呢?小心我不要你了,馬助理!」

    他一點不怕威脅,跳下車,單肩掛著書包,仰頭張望我的院子。

    「你還挺有品味的嘛!我以為你這樣風騷,會住在歐式大別墅里,牆面得大理石干掛,再來倆螺旋樓梯,門把兒都得鎏金鑲鑽呢!」

    我笑他,「你說的那是天上人間!」

    他吃吃笑著,跟我進去,我重裝時做了日式地板,在玄關處給他遞拖鞋。他穿著一雙有些舊的帆布鞋,但是洗的非常乾淨,連白膠的邊都沒有多少灰塵。

    我愛他這樣的乾淨。

    他放下書包,細細打量我的房子。一層我全部打通了,院子一側整體落地窗,採光非常好,里外都有綠色植物,生機盎然。

    我工作時喜歡安靜,尤其前期出糙稿,更是不喜歡有人打擾,一般就在家把基本方案解決了,再去事務所做後續。

    我的工作室容不下別人,我只是急著想容下他。

    他喜歡這兒,尤其看到我那一排精裝建築學書籍,好多都是英文原版,有些是托我留學的朋友王督文給我人肉背回來的。

    我想起王大寶每次送完書,一臉生不如死的表情,就忍不住覺得開心,哦,王大寶是王督文小名。

    「你笑什麼?」他站在書架前,回頭看我。

    「沒,想起個朋友。」

    「朋友?」

    我走到他身旁,指了指書架上最厚的一本精裝圖冊。

    「送我這本書的朋友,也是建築設計師,把這本書搬過來的時候,簡直不想活了。」

    他哈哈笑著,問我:「我能看看麼?」

    「當然能,以後你就把這裡當成家,自在一點。」

    他纖細的胳膊在那本書的壓迫下搖搖欲墜,我伸手幫他拿,手覆蓋在他微涼的手背。

    我這顆身經百戰的心,居然緊張得有些虛,真怕他看出我狼子野心。

    他並未察覺,抱著那將近四十斤的大畫冊,放在光潔的地板上,低頭認真地看。

    我搓了搓手,望著他領口露出的雪白後頸出神,愣怔一陣,我回過神,他讓我渾身燥熱,不得不提了兩聽冰可樂。

    他沉浸在書本中的樣子好可愛。

    我沒捨得打擾他,就這麼靜靜坐在他身邊,消磨了一天的時光。

    以前我從不會這樣浪費時間,對那些長期或短期的伴兒,我會付出金錢,不會付出耐心。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性就是性,沒空談愛。反正男人也不會懷孕,刺激到□□,擼出幾管精,大家慡完了,客氣告辭,約定下次寂寞時再一起。

    這樣簡潔明快,才是大人的樣子。

    你覺得很幻滅吧?耽美小說里,都是騙人的。

    這個圈子很亂,亂得讓人一沾就爛,泥潭似得,一隻腳踩進去,不知不覺就沒了頂。

    我想到我的一個朋友,不太對盤的朋友,他是個潔身自好,不,守身如玉比較準確,他是個守身如玉的gay,但那又怎樣,他清教徒一般控制自己的欲望,戀人卻是個萬人乘的公交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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