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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3:51:56 作者: 繆娟
冬冬有一會兒沒說話,尋思良久,我當他像從前一樣服軟了就範了這道
題聽明白了,他卻仰起頭「哼」了一聲,然後轉過身體,一隻手臂抬起來,架在車子靠背上,拄著頭看我:「非得叫我老闆呀?那我當老闆的就教訓你兩句。人做事賺錢,說到底還是要買高興。我爸爸最厲害的時候手裡是個天文數字,活得一會兒被人捧到天上像條龍,沒多久又被關到監獄裡面像個老鼠,我沒見過他有一時的高興。
我可不想這麼這樣。
明說吧姐姐,你是我一個心結,最大的心結。
我長這麼大,做什麼事兒,到哪裡去,都是為了你。」
「那天在W酒店露台上你撒謊嗎?你說你』死心了』。」我說。
「死了幾天,又活了。」他老老實實地說,「我想著幫你----你和你先生----一次,然後我就走,我就再也不見你了。誰知道你是要跟他離婚呀。姐姐,你是錯了,你就不該結這個婚,你一早就該跟我在一起。非要折騰這麼一圈。」他默了一會兒,幽幽地,慢吞吞地抱怨,「我把你當初戀,你逼著我當老三。」
我被他的滿嘴荒唐自以為是給驚到了,半天說不出話來,別過臉去想,果然其外貌如何進化演變,內里終究還是一會事兒,眼前這個人模狗樣風度翩翩的資本家其實還是那個你說他答錯了,他說書寫錯了的小胖子,還是那個非要在歐先生面前摸我腿的炸藥包,他是他自己道德宇宙里的大王,上帝,滅霸,歸零
者… …是我給了他教訓我的機會,我給他打工,被卷進他的宇宙里來了。
「你想什麼呢?」他把我的臉轉過來,「你是不是又想著小時候的我,幾年前的我了?你在心裡做比較呢,你不平衡是不是?」
我長長出了一口氣,把他的手從我臉上拿下去:「冬冬,你跟我探討錢和快樂的事情,我告訴你,我跟你不在一個層級上,我們追求的快樂不一樣。我現在是劫後餘生,我耽誤了很多時間,我目前的快樂就是有一個風景好的寫字間,有一個薪水高的工作,多賺點錢,多買些奢侈品好玩意,百達翡麗,birkin,我說明白了嗎?這是我現在的快樂,聽懂了嗎?聽懂了給我重複一遍。」
「聽懂了給我重複一遍」,這是當年身為家教的我最常說的一句話,冬冬聞之搖了搖頭,感嘆著我的不可救藥:「你要是能夠忘了咱們之前的事情,別總想著過去,那你就會覺得我至少性感一點,我們兩個也就更容易一點。」
「我不能。」我說。
「你能。」
「不能。」
「能。」
誰都認為自己有道理,誰都認為對方是在廢話,我們乾脆開始了機械性地爭論,數個回合。他忽然閉嘴了,看了我一會兒,然後一隻手臂伸到我脖頸後面抱住,另一隻手沿著小腹滑下,在我本能地夾緊雙腿之前,他的手指摁在那裡。我馬上就想要推開他,但這個冰球運
動員兩隻手就這樣掌握著我,穩穩的,堅定的。隔著薄薄的衣料,我清楚地感覺到他手指的力量和溫度,接著他便就其形狀輕輕地畫著圈,輕輕地用指腹上下摩擦,我腦袋裡面一片空白,大氣都不敢喘,就任憑他在黑暗的車子裡,在我的沉默中輕薄了好一會兒,冬冬最終收回手去,一隻手捧在我的臉在我耳邊輕輕說:「你覺得怎麼樣?是這個好,還是愛馬仕香奈兒好呀?」
我喉嚨裡面渴得冒煙,咽了一下,張嘴想要反駁些什麼。
冬冬把我打斷了:「不著急回答,你可以想一想,你有的是時間。」
當然我不能回答他,不能跟他說實話,實話是在歐先生之後,我已經多年沒有享受過完美的興 愛,無論我有多不情願,多缺乏信心和安全感,我的身體已經對他產生了渴望,激起了熱流,我心裡那個十五歲的胖小孩兒,那個在歐先生的對比之下無論怎樣努力也沒法讓我生成化學感應的少年已經隱去了,當我之後再看到冬冬的時候,我再也看不見他們,我看見的是這個晚上跟我坐在車子裡撫摸我身體的俊美的年輕的我的老闆。
當然我不能告訴他。
第二十一章(4)
當然如果徐冬冬僅止於此的話,那其實也沒什麼意思,我後來也不會那麼喜歡他。他身上有很多有魅力的迷人的地方,首先一條當然是工作做得好,老闆當得好。老闆最重要的一種能力,在我看來,是判斷力,先於別人的判斷,長遠於別人的眼光,一件事情放到眼前來,他得知道什麼是對的,怎樣做是錯的,幾個投資的案子要他選,他知道款子到底往哪裡放。
那年秋天的一次會議上,同事們拿出來兩個案子討論:一個是天津的一家做石油管道的公司,從前的業績上佳,計劃書裡面還帶著它在未來五年內的一籃子合同;第二家企業是在北京做VR遊樂場的,目前的規模比第一家小得多,但是融資訴求卻是一個很大的數目,出讓的份額給得很吝嗇。
放到故事裡面講,我們會說要另闢蹊徑,出奇制勝,可在現實的工作里,尊重經驗與常識才是負責任的態度。與會的所有同事都把票投給了做石油管道的公司,包括我在內,原因很簡單:凡是跟能源產業相關聯的單位,尤其是有公立背景的,等於被政府保護,可以說都是投資市場的唐僧肉,份額想搶都搶不到。可冬冬最終決定把錢投給第二家做VR的公司,他甚至沒有做一個折中的處理,沒有投一分錢給第一家。事情在三個月之後就見了分曉,北非政局動盪,石油管道公司百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