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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0:04:15 作者: 木槿萌萌噠
他走下去, 拿起牆角的琴盒,拉開拉鏈,將裡面的琴取出來。
他靜靜的用棉質干、濕巾交替擦著琴,動作細緻耐心。
他這樣做了一小會兒,便聽門被人敲響,謝虞川在外面問:「怎麼不睡?」
林溪馬上坐直,道:「沒事……」
謝虞川不放心,推了門進去。
一眼瞧見床上桌邊坐著的人,只穿著很單薄的棉質家居服,頭髮柔軟的貼著額頭,是純良無害的模樣。
「哥,」林溪也知道他肯定會進來,「沒事,睡不著而已。」
「還為白天的事情擔心嗎?不會有事的,那個人死有餘辜。」
如果是為這個就好了………林溪耳根略有些燙,好在燈光昏暗並不顯眼。
見他不吭聲,且神態異樣,謝虞川單手搭在他肩膀,捏了捏:「還怕嗎?要不要我陪你?」
但凡有半秒猶豫都對不起這半晚上的失眠!林溪一口答應:「要。」
謝虞川就那樣站在他身邊,垂眸看著他擦琴。
昏暗的燈光下,他們倆的影子是模糊的,一站一坐、一長一短的投射在地面上,時光在浮塵和夜色中顯出雲朵一樣輕軟的質地。
「……如果是真的,那麼我也替趙驚雀感到生氣,」思緒無邊亂飛時,林溪忽然想到這件事情。
那種藥物如果是真的管用,在過去人們所不知道的時候,由部分人所使用,使之能夠輕而易舉的在某個艱澀的專業領域具備驚人的天賦,那麼,讓那些拼盡全力、流淌無數汗水淚水的普通人如何自處?
更甚至,人群的智力、天賦因購買力而更加顯著的區分,社會階層分化更為劇烈,所引發的矛盾是否能和帶來的科技藝術等領域的進步相抵消?
這些問題在此時一個一個進入了林溪的腦海。
「不,在討論那些公平與進步的命題之前,」謝虞川淡道,「記得與你一起被救出來的人嗎?」
「……」他們都死了。林溪知道這一點。
「藥物使得神經突觸過度發育後,又迅速陷入衰竭,功能一點點喪失,沒有人腦的指揮和運作,身體也跟著衰竭,最後死亡。」
「整個實驗開發都是個偽命題,是研究者的一場沽名釣譽、裝腔作勢罷了。」
「——他向來愛做這種事。」
林溪抬起眼睛望著謝虞川。
他?
在自己家裡,謝虞川不像在外面那樣嚴謹,他平時的衣領會扣到最上面一顆,咽喉的位置,臉上也永遠平淡冷峻,仿佛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但此時,他穿的是綢緞系帶的黑色睡袍,雖也是系的嚴嚴實實,但總歸是不一樣的。
他低頭與林溪對視,眸光也是很柔和的。
「我沒有和你說過他——謝珉,是不是?」
他的親生父親,那個實驗的發起者,藥物的製造者,一切的開端,以及他生命的來源。
他沒有說過。
林溪看著他,直到他在自己身邊坐下,目光也凝聚在那把琴上。
「謝珉以前也學琴,據老爺子說,小時候經常抱著琴睡覺,十多歲的時候,和凱薩琳一起參加一次比賽,被凱薩琳打敗了。之後進入少年組,也沒有成績,所以最後把琴放到了角落裡吃灰,再也沒有碰過。」
「不過這只是一件小事,並沒有任何人放在心上,因為大家認為,那是他專注於學習,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學琴了。他的功課是真的很不錯,他讀小學時就連跳了好幾級,後來去了少年班,十幾歲就上了大學。」
「他是謝家那一代唯一一個子嗣,所受到的關注和期待是你我都想像不到的,因為謝家出了一個這樣優秀的子孫,老爺子也十分有面子,四處誇讚炫耀,引以為傲。」
「後來,即便他選擇了和我母親一道,繼續從事生物、醫學方面的研究,不繼承集團,老爺子也沒有給出太多阻礙,畢竟那項事業同樣很上檯面,而老爺子也正值壯年,不想也不需要一個人來褫奪他自己的權力。」
林溪道:「那……不是很好麼?」
「表面的好,」謝虞川道,「全是假的。」
林溪詫異:「啊?」
「功課是代做的,考試是代考的,研究成果是我母親一力達成的——謝珉他,只是一個裝腔作勢沽名釣譽的蠢貨。」
林溪在那一刻感到一種十足的荒謬和離奇。
過去許多年裡,謝虞川有時會模糊的提到自己有姐姐、爺爺,還用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來形容姐姐的孩子,與之對比襯托出林溪的乖巧。
但關於父親,的確從未提到。
他沒有想過,活在傳聞里的謝珉,實質上是這樣的。
謝虞川看著桌面上被擦的乾乾淨淨的琴,薄唇輕張,帶著一種冷酷的譏諷意味。
「不用懷疑,包括我在內,每一個姓謝的人,都很清楚他的本性。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林溪緩緩眨眼,許久,隔著一層薄薄的黑色綢緞,將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你母親呢?」林溪問。
這回謝虞川想了很久。
才用兩個字來形容:「不熟。」
韓乾萸是真正的天才少女,智商高超熱愛科研,成果發到手軟,分分鐘推動人類醫學進步,若不早逝可能要載入青史。
「她恨不得一天有二十五個小時來泡實驗室,和謝珉也就只有一開始有過感情,後來就是『要錢』和『給錢』的關係,對子女,因知道謝家有十幾號保姆家庭教師在盯著小孩,自己也就不多花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