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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3:44:04 作者: 清水淺艙
大概……都有吧。
陳晨是個自由職業者,因為旅行來到喬梓新所在的城市,最近暫時定居下來。平日裡工作時間不固定,忙得時候好幾個星期都找不到人;閒下來的時候,甚至能連續好幾天都跟喬梓新混在一起。
——陳晨是個沉默寡言的人。
想到這裡,喬梓新忍不住笑自己的腦袋已經生鏽了。對方已經失聲了,當然不會說話。
「沉默寡言」應該是指陳晨筆下的文字給人的感覺。
陳晨的文字很沉穩、很平淡,基本不用語氣詞。很少使用感嘆句,多半用的都是陳述句,標點符號也中規中矩。很難看出來其中有什麼情緒波動。
與之相對的,陳晨一開始似乎在刻意與喬梓新保持著一定距離。與喬梓新相處時十分拘謹,一直都帶著口罩,有時甚至把僅僅露出來的半邊臉藏進帽子裡。
喬梓新本以為陳晨並不喜歡二人有過多的交集。可是沒想到自己30歲生日的時候,在外地工作的陳晨竟然特地跑回來為自己慶祝。還帶來了喬梓新無意之中提過一句「好看」的鑰匙包作為禮物。
喬梓新這才想到,陳晨因為意外突然失去了聲音,心理定是受了不小的打擊。自然會太過在意別人的眼光而感到戒備,不敢與人親近。與自己一開始避開同事的心理其實是一樣的。實際上陳晨並不討厭喬梓新,也很想跟喬梓新保持這樣的朋友關係,只是礙於一些心理的障礙,邁不過這個坎罷了。
察覺到這一點,喬梓新開始主動拉近與陳晨的距離。
如果不是陳晨,喬梓新摘除左眼後心底那一絲微弱的消沉,可能不會消失得那麼快。因為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了溫暖,喬梓新也想把這份溫暖回饋給對方。曾經無法相信任何人的喬梓新竟然會主動出擊,這是令喬梓新自己都大感意外的。
秋天,隨著喬梓新30歲生日的過去一同離開了這座城市。雪花輕輕地飄落在了不久前還是被落葉覆蓋的街道。
「陳晨,我帶著眼鏡,沒問題的。」
喬梓新笑了笑,身邊的陳晨十分擔心他的樣子。雖然喬梓新看不清楚陳晨的表情,但平常總是注意跟他的身體保持一定物理距離的陳晨,今天跟喬梓新走得格外的近,總是猶豫著要不要扶著沒有貝琪跟著的他。
今天二人的休息日正好重疊,喬梓新去醫院複查後,跟陳晨約好去一家很有名的烤肉店打打牙祭。由於烤肉店不允許寵物入內,所以喬梓新只好把貝琪放在家裡。
——最近視力沒有下降嗎?
「嗯,跟醫生說的一樣,左眼摘除後右眼的狀態就不再惡化。手術後已經三個月了,狀態一直很穩定。目前看來短期內應該不會失明。」
——那就好。
一進烤肉店,喬梓新的眼鏡就上霜了,白霧整個糊在鏡片上,什麼都看不清。細心的陳晨見此馬上遞上一張紙巾。
「定做的義眼看上去怎麼樣,會不會很奇怪。」喬梓新擦拭著鏡片,對陳晨眨了眨眼睛。
——很自然。
「不過倒是我很想知道你不摘口罩怎麼吃東西。」
陳晨的身體猛地震了一下,把自己的面容藏進了帽子的陰影里。顯然他順其自然地答應下喬梓新的邀請時,並沒有考慮到要摘掉口罩的問題。陳晨從未在喬梓新面前摘下過自己的口罩,因此喬梓新不可避免地對此產生了好奇心。
——吃東西的時候請你把眼鏡摘下來
「摘下來我連肉在哪裡都看不到,還怎麼吃啊?」
陳晨沉默了半天,最後寫下了這樣的一句話。
——失聲的時候臉上也受傷了,很嚇人。
「我本就不是看中外表的那種人。更何況就算是帶上眼鏡,你坐在桌子對面,距離太遠我也看不清。」
陳晨的手緊緊地攥了起來,指關節骨骼的痕跡青白,微微顫抖著。陳晨猶豫再三拿起了筆,那行字的筆畫都因為顫抖而變得崎嶇。
——不是很想讓別人看到。
喬梓新看到這裡突然感到自己很過分。陳晨從來沒有問過自己眼睛出現問題的緣由,而自己竟然因為所謂的好奇心,做出這樣類似於窺探他人隱私、揭別人傷疤的事情。
像喬梓新這樣不在乎、甚至有些希望那只可惡的左眼消失的人,尚且還會對左眼的離去感覺到一絲莫名的痛苦。而陳晨與喬梓新不同,失聲對陳晨的傷害一定遠比喬梓新想像得要多。
一瞬間,一股冰冷的氣流順著脊背爬到了喬梓新的大腦。回過神來喬梓新才發現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他驚訝於自己竟然做出這樣冷漠到近乎殘忍的事情。
那個笑著毫不在意地說出那樣傷害對方的話語,還毫無自知的人,真的是他喬梓新嗎?
「對不起,我不應該強迫你的。沒能考慮你的心情,我真的很抱歉。」
除了蒼白而無力的謝罪,喬梓新什麼都說不出來。
陳晨的身體向後方的靠背躺下,長出了一口氣,反倒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嚴重,不用道歉。不想因為我的原因,掃了你的興致。
這樣寬宏大量的陳晨,讓喬梓新更加的無地自容。
陳晨比喬梓新想像得要更加細心,也更加了解喬梓新這個人。看出了喬梓新的情緒,陳晨重新翻開新的一頁記事本,寫下一段話舉到了喬梓新因失落而藏起的眼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