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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3:44:04 作者: 清水淺艙
    「貝琪!貝琪!」

    喬梓新瘋了一樣地向前衝去,想要追上貝琪。卻不斷地撞上行人,踉踉蹌蹌地要摔倒。周圍充斥著狂躁的污言穢語,無情地鞭打著他。

    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變成了虛無。明明還能看得見輪廓和色彩的右眼,竟然顫抖著將原本就模糊的色塊扭曲融合起來。巨大的黑洞在眼前時隱時現,幾乎要將喬梓新吞噬一般。

    「貝琪!你在哪裡?快回來!」

    鳴笛,是汽車的鳴笛!鳴笛的聲音從左耳的方向,尖銳地刺入了喬梓新的鼓膜,陣得他的大腦連帶著一起嗡鳴疼痛起來。無力的四肢支撐不住強烈眩暈的頭,喬梓新急促地呼吸著,感受到鳴笛聲和一陣勁風從身邊刮過。

    「那個人怎麼站到了機動車道上!」

    「眼睛纏著繃帶,是受傷的人嗎?」

    「哪裡冒出來的精神病?」

    「小心!哪邊有車啊!快回來!」

    急剎車時車輪與地面強烈摩擦的聲音此起彼伏,將喬梓新關進了絕望的牢籠,四周好像被鋼鐵鑄成的猛獸包圍了一樣,讓他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一隻有力的手將喬梓新猛地拉走。巨大的公共汽車呼嘯著衝過身邊帶起的汽油味和震耳欲聾的鳴笛,像巨龍一樣與喬梓新擦肩而過,揚起了嗆人的煙塵,模糊了喬梓新睜開的右眼。

    「汪、汪!」

    貝琪的叫聲由遠及近,熟悉的毛絨絨的溫暖觸感將喬梓新拉回了現實,讓他剛剛陷入狂亂的大腦漸漸冷靜下來。

    喬梓新這才意識到,剛剛鬆開了貝琪的繩子,他一時慌亂之下衝出了人行道,跑到了機動車道的中心。

    那隻拉著自己逃離死神的手,依然握著喬梓新的手腕。而喬梓新正整個人倒在那人的身上。

    「那個……謝謝你,你是……」

    然而並沒有任何聲音回應他。

    緩緩地將熱茶倒進茶杯,憑著水流進入杯中發出的聲音的調值變化,喬梓新即使不看也知道杯子裡的茶水滿到了什麼程度。

    將茶水放在茶几上,戴上了眼鏡的喬梓新在沙發上坐下,再次向對面的男人道謝。

    「非常感謝您救了我。」

    雖然戴上眼鏡也看得很模糊,但喬梓新能隱隱約約地看出來男人帶著口罩。

    男人掏出了小本子和筆,寫下一行字。

    ——我叫陳晨,不久前失聲了,不能說話,但能聽見。

    雖然早就猜到了對方一言不發的原因可能是因為殘障,但是實際上確認了,喬梓新的心裡還是有些亂亂的。

    「真的很感謝您的幫助,如果不是您,我大概當場就……」

    ——不用謝。你的眼睛是怎麼了?

    「啊,最近剛剛摘除了病變的左眼。我右眼視力很差,就算是眼鏡也只能矯正到高度近視。很抱歉,連救命恩人的臉我都看不清。」

    喬梓新這才注意到,陳晨的字寫得很大。筆畫也被描過很多次,使線條變得粗而醒目。這樣的細心讓喬梓新說不出的感動。

    ——讓我進你家,真的好嗎?

    喬梓新看到這樣的文字不禁笑了出來。

    「陳先生要是想害我又怎麼會救我?當時的狀況我雖然看不清,但是衝上來救我的只有您吧?真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才好。」

    貝琪走過來趴在喬梓新腳邊,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疑似嗚咽的聲音,尾巴掃來掃去的。

    ——它在哭。

    喬梓新伸手撫摸貝琪修長的頭顱,靠近眼睛的地方的確濕濕的。

    「對不起,貝琪,讓你擔心了吧。你什麼都沒做錯,不要傷心了。」

    貝琪的嗚咽聲還在持續,暖烘烘的肚皮覆蓋在喬梓新的腳上,給他一種奇特的溫暖。

    ——以後請多加小心。

    「嗯,我會小心的,多謝提醒……忘記介紹自己了。我叫喬梓新,喬是大喬小喬的喬,梓是木加一個辛苦的辛,新就是新舊的那個新。」

    ——喬梓新?

    「嗯,是這樣寫的。請在這裡留下您的聯繫方式,我想要找一個方便的時間好好感謝您。」

    ——不用了,我沒做什麼。

    「不可以,請您一定要留下聯繫方式。不然我不會安心的!對於陳先生來講這可能不算什麼,但是對我來說,這可是有很大的不同的。所以,拜託您了。」

    陳晨猶豫了一下,緩緩動筆寫下了一串號碼。

    「真的太感謝您了,我給您打過去。」

    陳晨的手機響了起來,喬梓新的號碼自然也留在了對方的手機上。

    ——你也很累了早些休息。我不叨擾了。

    對方也有自己的事情,喬梓新不方便過多挽留。喬梓新將陳晨送到了門口,陳晨便不讓他繼續送下去了。喬梓新只能注視著陳晨模糊的背影,很快地與周圍界線不分明的輪廓融合在一起。

    從那以後喬梓新與陳晨開始有了頻繁的聯繫。

    喬梓新本不是那種熱情而喜愛喧鬧的人。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他竟然會這樣執著地與另外一個人保持密切的聯繫。向來都喜歡獨處而不合群的喬梓新已經很久沒有與一個人走得如此之近了。

    是因為疾病導致了心理脆弱,所以才想要找一個人陪伴嗎?是因為貝琪的到來敞開了心扉,才順其自然地信任了萍水相逢的陳晨嗎?還是因為對方也是殘障人士,感到同病相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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