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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3:44:04 作者: 清水淺艙
    「對不起,我什麼都不知道。」軒哭著說:「浩,我愛你。」

    「嗯,我知道。」

    「你是不是討厭做這種事情?是不是感到噁心?」

    「不是,我是怎樣向你索要這些的,你不是不知道。」

    猶豫著,軒最終還是開口問我。

    「你,還恨你祖父和父親嗎?」

    「恨、不恨。父親跟我一樣,他虐待我是因為他也受折磨。只有祖父,我不會原諒。」

    痛苦到了極點,我自救一般地感到了快樂。

    人啊,是很會保護自己的生物,在痛苦到無法忍受之時,會搶救自己般感受到一絲微不足道的愉悅,然後靠這份卑微的愉悅,掙扎著、沉痛地活下去。已然麻木的我如果不感受這份蝕骨的痛,就無法感受到半分快樂。

    我,對這份至痛但歡愉的感受上了癮,如毒藥一般無法戒除。因此,我無藥可救地愛著誠,從他那裡自虐般地索求痛苦。

    但是人是貪婪的啊!一點點的快樂滿足不了這顆瘋狂渴求的心啊!所以抱歉了,軒,來安慰我,讓我感受到更多的快樂。

    那之後,我又像平常一樣,與軒保持著、與誠保持著,這樣令人愈發無法呼吸的絕望關係。

    這樣扭曲的關係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是什麼時候,愛上誠這個人的呢?是什麼時候,與軒開始這樣的關係的呢?

    其實,明明不管我就好了。

    是啊,如此微不足道而孤僻怪異的我,明明忽視就好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走近我,對我說話、與我交流呢?

    「你叫……君浩吧?雖然不是一個班的,但是我們是一個高中的。我叫廖誠。」

    向我搭話的人叫廖誠,與我就讀於同一所高中,恰好在同一所補習班學數學。與灰色調的我相比,廖誠太閃耀了,整個學校應該不會有不知道他名字的人。

    「我知道。」

    「上次期中考試,語文老師在班上念的範文寫得特別的好,所以我特別想知道到底是誰寫的,結果發現是你!明明在一個補習班這麼久了,還沒跟你打過招呼呢!」

    「沒什麼,隨便寫寫。」

    「隨便寫寫就能寫這麼好!你也太厲害了吧!」

    「也沒有那麼好,很普通的,誰都能寫成那樣。」

    明明這種態度已經足夠讓對方意興闌珊、轉身離開了。可是廖誠還是坐到了我身邊的椅子上,繼續說了下去。

    「你也太謙虛了,也不能那樣說啊!考試的作文大家寫出來都差不多,都是被逼著擠出800個字,可我覺得你寫得東西挺獨特的。雖然我說不上來,但是總覺得有一種跟別人不一樣的感覺。」

    「是嗎?」

    廖誠的身體是朝向我的,說話的時候也在看著視線從未離開過書本的我。受不了那樣直白的目光,我試圖把頭埋得更深。

    「對了,明天星期天我有事,不能來補數學了。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把作業卷子帶到學校來?拜託你這種事情很不好意思,所以周一我會請你吃午餐的。」

    「那倒不用,要我幫忙說一聲就可以。」

    「那真是太感謝你了!」

    原來是想找一個跑腿的,所以才找上了看起來不會拒絕人的我。

    然而事實出乎我的意料。星期一中午放學的時候,廖誠和他的朋友真的等在我的班級門口。

    「走,浩子。去吃午餐咯,哎呀、走走走,都快要餓死了!」

    廖誠的手臂攬上我的肩膀,不由分說地帶著我向校門外走去。

    那隻手扣住我肩頭的一瞬間,我的心抽搐著痛了起來。

    如果誠沒有向我搭話有多好,如果誠利用完我就丟掉該有多好。那樣我就不會如此痛苦地愛上他了,那樣我就不會因痛苦而尋求人的體溫、就不會遇見軒了。

    一家只有圈子裡的人知道的酒吧,並不是充斥著非法藥品和刺耳音樂的危險場所。這裡的格調很高雅、酒吧里的背景音樂也是淡淡的,禁止大聲喧譁,禁菸區和吸菸區界限分明,充分考慮到了客人的需求。

    比起那些一看起來就很亂的地下酒吧,這裡遇到的人會安全很多。

    就在三年前的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樣在心裡亂作一團、抑制不住自己的痛苦時候坐在店裡,想要找一份體溫安慰。那天,店裡來了一個生面孔。

    雖然看起來很瘦弱,但是肩膀處肌肉撐起的衣服暗示了事實並非如此。新面孔的目光侷促地在店內掃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面前的地面上,有些拘謹地走向了比較近的吧檯。

    會這樣的人通常有兩種:第一,是不知道從哪裡得到消息,感到好奇而闖入;第二,就是剛剛確認或者猶豫,跑來確認的新人。

    能感覺到,對方並不是前者。

    新人的外形並不是特別出眾,屬於中上水平,從舉止來看也不是低俗的人。很快,有人開始向新人搭話。

    一開始看在新人的份上,對方談論地應該是普通的話題,二人相談甚歡的樣子。但是沒過多久,新人的表情越來越不自然,對方的動作、神態都開始變得充滿異樣的氣息,甚至開始伸手觸碰。

    看不下去的我搖搖頭把目光回到自己的酒杯上。誠也是、這個新人也罷,存在感強烈的人真是好啊,只要坐在那裡就會有人自動靠近。而我這才發現,方才自己的目光竟然一直關注著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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