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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3:20:16 作者: 林起笙
初沅順勢靠在她肩上,專注聆聽,她接下來的每一字、每一句----
「阿妧,你要知道,那些和你不相合的人,到頭來,只會是你人生中的過客。」
「不必念念不忘。」
「你放下,才能真正地,往前走。」
「前面不止能看得更為廣闊,還能遇到,真正適合你的人。」
微風穿過窗牖,吹動初沅額前的碎發。
初沅望著支摘窗外的斑駁碧影,惝恍的思緒,似乎也隨之而動。
***
當日,大理寺衙役便押解著被捕的兩名黑衣殺手,回到府衙關押審問。
這群黑衣殺手訓練有素,他們見此次刺殺落敗,大都於宴席上自戕。僅存的這兩個活口,也是由於十五早有覺察,及時打落他們手裡的陌刀以後,方才就地逮捕。
然而他們中的一人意圖行刺太子,儘管失手,卻也令太子重傷。若非太子仁厚出言制止,恐怕他當時就要被東宮侍衛毆打致死,再少一名人證。
衙役將他們關到大理寺牢獄之後,各種嚴刑拷打,始終沒見他們鬆口。
無奈之下,獄卒找到負責此案的謝言岐,「大人,他們硬著骨頭不肯張嘴,太子殿下給的期限又只有五日……這可如何是好啊?」
燈燭淒暗的牢獄中,謝言岐隔著鐵欄,抬眸看向枷鎖捆縛、遍身血污的兩名黑衣殺手,幾不可見地,蹙了下眉。
他輕撥扳指,分明是漫不經心地笑著,眼裡神情卻肅然,「接著審,二十四個時辰,一刻都別停。」
這大理寺牢獄不見天日,但凡是凡胎俗骨,遭到不休不止的審訊,決計撐不過兩日。
聞言,獄卒思索片刻,後知後覺察出其間用意----
只要兇犯瀕臨極度的疲憊,就不愁他們於意識渙散之際鬆動。
思及此,獄卒連忙拱手應道:「是,屬下這就去召集府衙僚友,連夜輪換審問。」
就在獄卒將要轉身離開之時,謝言岐忽然想到什麼,碾了下扳指,出聲叫住他,「府衙不是新進了兩個官吏嗎?叫上他們,讓他們在旁邊看著,多學學。」
他指的,自然就是新來的林評事,還有一個從地方調任上來的寺丞。
讓他們跟著旁聽,確實是一種歷練沒錯,不過,是不是有些……過於嚴苛了?
整整有,兩日兩夜呢。
獄卒不免頭皮發麻,脊背微僵。
沒想到,他們這位新任的少卿,竟是如此的,剛直凜然。
再度抬腳離開返回牢獄的時候,他的步伐明顯比先前快了不少。
半刻鐘以後。
林評事和那位新任寺丞便匆忙趕來。
期間,謝言岐也在旁邊聽著,並適時地給出提議,讓他們調整審問的方向。
兩天的時間,他倒沒有讓林評事和寺丞跟著夜以繼日,還是會在他們撐不住的時候,讓他們去小憩片刻。
他則是喝著濃茶。
果不其然,在第二天的半夜子時。
其中的一個黑衣殺手昏昏欲睡,又讓一瓢冷水兜頭澆醒。
他在半夢半醒之時,終是撐著溢滿疲倦的渾濁瞳眸,口齒不清地,吐了個「宋」字。
這很難不讓人想起當年那個舉兵謀逆,轟動一時的叛臣宋頤之「宋」。
而這個宋家,也確實有著行刺昭陽公主的理由。
若非昭陽公主回宮,恐怕那個僅存的宋氏餘孽宋初瓷,到現在還鳩占鵲巢,頂著常寧公主的封號錦衣玉食。
得到這個結果,謝言岐並不意外。
原本大理寺府衙的官吏,是想儘快將宋初瓷捉拿歸案,然而只憑著殺手的一面之詞,終究難以服眾。
畢竟宋家在十八年前滿門抄斬,如今的宋初瓷不過是一朵嬌花,孤立無援,又何來的能耐,去號令這些訓練有素的殺手?
謝言岐讓府衙上下瞞住消息,暫時莫要聲張。
但是有了收穫,總比一無所得的好。
這日,連夜輪換審問的大理寺官吏終是得以休憩。
熹微的晨光穿透雲層,在鱗次櫛比的長安城中,徐緩抹上一層朦朧光亮。
奚平牽著青帷馬車,走到大理寺府衙的大門前。
謝言岐一邊邁過門前踏跺,一邊抬手摘下官樣幞頭,捧於臂彎,嗓音沉著濃重的暗啞,「……往興道坊那邊回。」
鎮國公府在崇義坊,和興道坊臨近,卻絕非回府的必經之地。
非要往興道坊經過的話,少說也得比往常多繞個半刻鐘。
不過奚平稍微思忖片刻,便也瞭然----
昭陽公主的宅邸,就在興道坊。
如今因著前兩日那場刺殺,昭陽公主的行蹤敗露,自是沒有必要再隱瞞身份,繼續留在長公主那裡。
眼下時辰尚早,指不定,她就在府中。
但是奚平打量著謝言岐眼底的憔悴暗青,忍不住蹙起眉宇,勸道:「世子,不如……還是直接回吧?」
這兩天徹夜審問。
旁的官吏可以和別人輪換,然而他卻始終盯著全程,不曾有片刻停歇。
再強健的人,那也經不住這樣的折騰啊。
況且現在的謝言岐,確實是有些,不修邊幅。
----他畢竟是成年男子,兩日未有拾掇,難免就會浮層青茬,顯得有那麼些落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