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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3:20:16 作者: 林起笙
正值愣怔之際,那位姓蘇的狀元郎卻是率先回神,對著雅間的方向遙遙一揖,端的是風度翩翩、容止倜然。
見此,初沅神情微怔,忙是一頷首回應,全了禮數。
隨後,他便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繼續遊刃有餘地和旁人寒暄。
儘管這一眼流光瞬息,但坐在初沅對面的長公主,卻還是對此一覽而盡。
她望著人群中,驚才風逸的狀元郎,不禁笑道:「沒想到,今年這位新科狀元,不止年紀輕、長得俊,而且還如此謙恭,全無驕傲自滿之意……」倒有幾分像當年那個,十五歲就蟾宮折桂、連中三元的謝家二郎,謝言嶺。
侍候在旁的堂倌亦是接話附和道:「是啊,這位蘇公子,確實是人中龍鳳!說不定,今日的頭籌就是由他拔得!」
「這可說不準。」長公主轉而看向初沅,笑問,「阿妧,要不要去試試?」
雖說平日裡,初沅也會吟詩,但那不過就是譜曲之時的填詞罷了,而且,還是她以往在浮夢苑耳濡目染學的,上不得台面,又如何能與出口成章的新科狀元相較呢?
是以,她聽完長公主這話,不由睖睜著雙眸,連忙擺首道:「姑母……」
然而長公主早就摸透她那點畏葸的小心思,未待她將推卻的話道出,便讓堂倌取來筆墨紙硯,沒給她任何迴避的餘地,「阿妧,姑母信你。你看你以前譜曲填的那些詞,可一點都不比他們差。不試試,又怎麼知道呢?」
長公主曉得,這孩子在外邊顛沛流離數年,曾跌落於塵埃,就算如今風光無限,她也慣於將自己擺在一個半低不高的位置。
她需要,被推一把。
長公主的表態溫柔而又堅定,初沅實在難以推辭。
她提筆濡墨,圍繞著掌柜所給的「惜春」一題,筆端輕抵下頜,沉吟不決。
未幾,她抬眸望向窗外的春意闌珊。
平康坊乃是風.流藪澤之地,娼樓妓館不在少數。
抱月樓的對面,便是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勾欄,紅袖招。
其時,一輛青帷馬車正停在門前。旋即曼簾挑起,身著月白圓領襴袍、腰束玉帶的男子下了車。
天光勾勒出他身形,清瘦姿骨秀逸,挺拔若修竹。
謝言岐駐足於紅袖招門前,望一眼漆金匾額,未做停留地撩起襴袍下擺,拾階而上。
看見他走進紅袖招的瞬間,初沅整個人怔住,提在手裡的紫毫筆,亦是久懸不落。
似是幾個彈指的功夫,又似是漫長的許久。
依舊不見他出來的身影。
若他真是去尋歡作樂。
憑著初沅對他的了解,沒有一兩個時辰,他是不會完事的。
這一兩個時辰,要她怎麼等?
她又真的,等得起嗎?
筆尖濃墨凝聚成滴,倏然砸落紙面。
隨著「啪嗒」的一聲輕響,她的整顆心,似也下跌到谷底。
初沅輕垂眼睫,斂眸看著紙上暈開的漆黑墨跡,怔然出神。
原來……這就是她等來的答案麼?
……
瞧見她這般模樣,長公主還以為她是已然將辭章題成,便示意堂倌上前去取,拿到樓下高唱。
初沅是按照平日譜曲填詞來寫的,儘管只有上半闕,卻仍是因著其婉約細膩,贏得滿堂彩。
甚至有人意猶未盡地唏噓道:「若是能填完全詩,那該有多好!」
蘇承澤讀完這半首詩,不可避免地,便記起適才在二樓雅間見到的漂亮少年。
他叫住途徑身旁的堂倌,問道:「敢問這作詩之人,可是在樓上?」
堂倌顧忌著長公主的身份,善意提醒道:「小的還是勸狀元郎莫要上去的好。狀元郎只需知道,您今日……怕是不能輕易拔得頭籌咯!」
蘇承澤就是衝著頭籌的《早春山居圖》而來。聞言,他不禁蹙起眉宇,抬首望向二樓的那個雅間。
他承認,這半首詩確實作的不錯,但也不至於,半首就能和他決出勝負罷?
蘇承澤遲疑片刻,終是沒有聽勸,提步走上二樓。
然而待他到時,雅間已是空無一人。
作者有話說:
我不敢相信,這是我寫了兩天,甚至還熬夜的成果
第九十二章
謝言岐今日來的這家紅袖招, 正是柳三娘生前,最後從事的地方。
正值申時,落日熔金, 霞光萬道。
天還亮著,紅袖招就已是絲竹之音靡靡, 一派醉生夢死的景象。
座上的賓客寥寥無幾, 摟著懷裡的溫香軟玉縱情酒色。高台上,舞娘面覆薄紗,在影影綽綽的紗幔後踩著鼓點, 翩躚曼舞。
與昔日朝歡暮樂的浮夢苑, 別無二致。
或者說,完全就是照著昔日的浮夢苑構擬的。
謝言岐甫一進門, 紅袖招的鴇母就立馬看了過來----
但見輝煌燈火中,男人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履, 徐緩走近。
他身著月白圓領襴袍, 眉骨挺秀,鳳眸自帶風流,周身的氣勢矜貴清然,與這滿堂的聲色犬馬格格不入, 又詭異地和諧。
只一眼,鴇母便知這位來客,絕非一般人物。
她忙是堆起臉上笑意, 迎了上去:「這位爺, 裡邊請!不知是要開雅間, 還是坐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