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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3:20:16 作者: 林起笙
    謝言岐給初沅簡單清理了一番,便團起手裡髒污發皺的裙衫,扔甩到了身後的圈椅上。

    好在書房側室有張美人榻,渾身乏力的初沅沒出息得就像孩童似的,乖順地由他穿好外袍,打橫抱起去了側室。

    謝言岐坐在榻邊,用指腹撫去她眼角殘留的淚水,嗓音暗啞:「方才,是不是還有什麼話,沒來得及對我說?」

    聞言,初沅的睫羽輕顫著,濕漉漉地掃過他的指尖。她怯生生地望著他,櫻唇翕動,卻還是沒能趁這個最佳的時間點開口。

    四目相視良久,終於等她鼓起勇氣的時候,反倒是謝言岐先沒忍住,摩挲著她的臉頰輕嘆道:「罷了,我都知道了。芮珠的事情,我會看著辦的。」

    她的這些心思在他面前,還真是半點都藏不住。

    短暫的訝異之後,初沅唇角微翹,輕輕蹭了蹭他的手心,「多謝世子。」

    「非要和我這麼生分?」謝言岐低嗤。

    初沅眨了眨眼,眸中彌著層迷茫的水霧。

    謝言岐能猜透她的意圖,便也能捉摸她的某些細膩心思。

    他知道,是他沒有給出的承諾,讓她忐忑不安。

    但如今的形勢,著實不是最佳的時機。

    斟酌片刻,謝言岐凝著她的眉眼,低聲問:「喜歡螢火蟲嗎?」

    儘管不解他話題的突轉,但初沅還是遲疑地輕輕頷首:「……喜歡的。」

    謝言岐提了下唇角,話中似乎藏著隱秘的深意,「那過段時間,帶你去看?」

    他鳳眸漆黑,綴著零碎的笑意。

    深邃又柔情。

    初沅的目光始終流連於他的眉眼間,心裡像是有什麼念頭,要呼之欲出。

    去看螢火蟲……

    然,還沒等到她回答。

    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一陣叩叩之音,奚平站在屋外,嗓音里抑著幾分慌亂,揚聲喊道:「世子,不好了,人沒抓住,死了!」

    聽了這話,謝言岐神色微變。

    看得出來,這件事對他極為重要,他迅速整好衣襟,將腰封扣上。臨行之前,他俯首親了親初沅的額頭,道:「等我。」

    初沅支起身子,目光隨他而動。她望著謝言岐大步流星走遠的背影,沒由來的,心裡一空,有種不祥的預感。

    「世子……」

    但她的低聲呢喃到底晚了半步。

    話音剛落,他的衣袂也掃過門檻,徹底淹沒於暮色之中。

    ***

    關雎苑角落的小屋裡。

    來風站在窗前,透過窗欞的縫隙望著外邊漆黑夜空,無意識地,握了握垂在身側的拳頭。

    ----「來了。」

    他深闔雙眸。

    帶著決絕之意。

    第六十章

    亥時, 薄霧冥冥,山嶽潛形。

    平泉別莊後邊的山林間,瀰漫著幽蒙暮色, 晚風徐來,吹動樹影婆娑, 交錯縱橫宛若猙獰鬼魅。

    火把的光亮隨風搖曳, 謝言岐在暗衛的簇擁之下,撥開道邊橫出的樹枝,大步流星地朝山林深處, 隱約透著火光和喧囂的地方走去。

    紛沓而至的腳步聲打破林間沉寂。

    聽到身後的動靜, 蹲在屍身前的馮稷終是扶著僕從遞來的手,徐緩站起身來。

    今天離開關雎苑之後, 他就循著謝言岐的暗示,匆忙趕到龐延洪所在的院落, 並重新查看了一番他的屍身----

    死因難明。

    皮肉乾枯貼骨, 渾身暗沉。

    委實不像是剛死不久的人。

    但嶙峋的身量,體態特徵,以及依稀可見的樣貌,都和龐延洪相差無幾。甚至, 馮稷還讓人抓來龐延洪斷絕關係已久的賭徒兄長,滴骨認親,確信了這就是龐延洪本人無疑。

    然, 事發前的一個時辰, 龐延洪分明還生龍活虎地吩咐婢女煎茶。

    這中間的一個時辰內, 究竟發生了什麼, 無人能知。

    起先, 馮稷也以為是鬼怪狐妖作祟, 為此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今日,他和謝言岐商討過後,帶著明確的方向再次回到現場,果然發現了端倪。

    ----龐延洪的袖間,沾染了爐灰。

    馮稷從這點入手,派人開鑿院落的各處灶膛,最後在他們常用的小廚房牆後,挖到了一個長約八尺、寬約三尺,能容一人的洞窟。

    如此,困擾他八年之久的連環案,終是揭開了迷霧。

    是,那確實是龐延洪的屍身。

    但誰又能保證,吩咐婢女去煎茶的,就是龐延洪本人呢?

    或者說,這幾年裡,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又究竟是不是龐延洪。

    三年前,他性情大變,和以往判若兩人。

    ----難道就不能真的是換了個人嗎?

    只要那個所謂的「狐狸精」先行入府,摸清龐延洪的脾性和習慣,隨後,再找人易容偽裝,冒充龐延洪行事,將其取而代之。而真正的龐延洪,或被他們迷暈,或被他們弄死,放置到灶膛後邊的密閉洞窟,借著燒火的餘溫烘烤,逐漸變成乾屍。

    直至三年後的今日,再以這樣的方式重現於世----

    還當真是把金蟬脫殼的一齣好戲,上演得活靈活現。

    馮稷在豁然之餘,更多的,是止不住的震駭。

    能做出如此手筆的幕後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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