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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3:20:16 作者: 林起笙
相較之下,雲錦珊所住的錦庭苑就要稍微好一些,但也只是,好一些罷了。
雲錦珊看著初沅脖頸間,那抹隱隱約約的紅痕,若有所思。
但最後,到底沒有再深究,吩咐了幾句之後,便又折身離去。
直到她的腳步聲消失門外,芮珠才覺壓力驟失,她側首覷向榻上的初沅,終於鬆了口氣。
***
日薄西山,斑斕的晚霞染了半邊天。
奚平踩著餘暉回到水雲居,手裡還提著幾袋藥包。
他一走到二樓,便隔著薄薄門扉,聽到謝言岐刻意壓低的兩聲咳嗽。
奚平跟了謝言岐多年,除卻每月的蠱毒發作,還鮮少見他害過什麼病。
而這樣一晚上就染上風寒的,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進屋之後,看著垂眸飲茶的謝言岐,奚平不免鎖了眉,道:「世子,本來聖人就對鎮國公府有所猜忌,就連委派您到揚州來查案,亦是用意不明。所以您大可不必為了這件案子,而賠上自己的身體啊。」
聽了這話,謝言岐險些被茶水給嗆到。
他抵唇清了下嗓子,隨即斜眸而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由在心底暗嗤。
----為案子,賠上自己的身體?
好,還真是形容得好啊。
奚平被看得有些莫名,頓了頓,又遲疑道:「不過昨晚……好像確實有些冷,就連候在刺史府接應您的十七,也因為在房頂吹風太久,而著涼了。」
謝言岐向後一靠,略有些不耐煩地,想撥動手上的扳指。
他和十七的風寒,又怎麼可能一樣?
但探出的手指,卻突然摸了個空。
----他那枚常年佩戴的烏玉扳指,早就被他給彈飛了。
恍惚之際,他仿佛又看見了那滴,從她眼角滑落的淚。
謝言岐蹙眉闔上雙眸,抬手捏了下眉心。片刻後,他又曲起手指,將衣領勾鬆了幾分,喉嚨深處隱隱作癢。
窗外,落日熔金,薄霧冥冥。
眼見得,又將要入夜。
謝言岐認命似的,倏然起身,吩咐的聲音中,明顯帶著幾分低啞----
「今晚,再去一趟刺史府。」
作者有話說:
第二十章
亥時三刻,月上中天。
四合的暮色中,刺史府燈火幽暗,闃然寂靜,不時有配刀的護衛往來梭巡。
較之昨日,明顯森嚴了許多。
為了不打草驚蛇,謝言岐讓奚平候在府外,隨後只身前往。
濃墨潑成的夜色中,他的身影起起落落,快如展翼的鷹隼,彈指之間,便消失在了連綿的亭台樓閣中。
等他帶著風,平穩落於碧桐院時,成列走過街徑的護衛仍是目不斜視,沒有一丁點的察覺。
碧桐院有東西兩處廂房,謝言岐的視線在其間稍作游移,最後,掠過東間窗牖透出的幽微燭光,停在了對面,那間烏燈黑火的屋子。
----他記得臨別之際,那小姑娘對東邊的廂房有所顧忌。
捻指思索片刻,謝言岐毫不遲疑地朝西間走去。
但卻意外地,撲了個空。
謝言岐還難得會有這樣判斷失誤的時刻。
他環視一圈空蕩蕩的屋子,眉頭微蹙,半疑半信地退後一步,又折道轉向對面。
東廂房的寢屋中,燭火搖曳,曼簾低垂,影影綽綽之間,能看到榻上的嬌小身影。
初沅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八月的天,她緊闔雙眸,蜷在層疊的被褥中,額間還覆著一塊濡濕的帨巾,愈發襯得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嬌弱楚楚,可憐極了。
謝言岐遲疑地探出手,輕輕碰了下她的面頰。
觸手的溫度,依舊燙得驚人。
甚至比昨天夜裡,還要更嚴重一些。
回想起幽曖密室中,她的千嬌百媚、欲拒還迎,謝言岐不經提了下唇角,微微彎起的弧度中,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嗤嘲。
----呵,不是挺能耐的麼?
都病成什麼樣了,還敢大著膽子來勾他。
不知道,中藥失控的男人,根本就沒有理智可言,很可怕的嗎?
謝言岐拿出懷中的瓷瓶,倒了粒藥丸在杯盞,等它慢慢地溶解在水中後,他用匕首劃破掌心,長指逐漸收攏,將拳下匯聚的鮮血,一顆一顆滴於其中。
隨即,他端起杯盞搖了搖,暈開的血色便和藥水混為一體,呈濃稠的褐色,就像是被磨糙的鏡面,倒映著他漆黑眼眸中,晦暗不明的情緒。
這一晌的貪歡,固然是萬般旖旎,其味無窮。
可隨之而來的麻煩,卻也不會少到哪裡去。
他註定要和這個萍水相逢的小姑娘,糾纏上一陣了。
謝言岐將人從被褥中撈起,動作並不算溫柔地,將杯盞遞到了她唇邊。
可尚在昏迷中的病人,又哪裡會乖乖張嘴喝藥?
他杯沿一斜,濃褐的湯藥便順著初沅嘴角滑落,從如玉的下頜,蜿蜒到細白脖頸,最後,鑽進了藕粉的寢衣里。
謝言岐的視線隨水跡下落,隱約窺見了幾分他曾探過的,雪巒風光。
一時間,謝言岐的喉嚨又有些發癢,他握拳抵唇,壓著聲音咳了兩下。
胸膛微震,擾得懷中的小姑娘不適蹙眉,顫著睫羽緩慢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