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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3:04:24 作者: 薛直
    「二十年過去了啊,你還以為你是當年?」

    皇帝此時情緒高度緊張,雖然聽見了這句話,可一時之間並沒有明白是什麼意思。在他心裡,一個人手持武器,另一個人則赤手空拳,怎麼看攜帶武器的人也能拖延一陣子。說不定外面贏了的就是他的人了呢!

    到時候嵇沄一個人又能怎樣?最後也不過是乖乖受死。

    因此,皇帝還是很有耐心和嵇沄周旋的。雖然他年紀大了,也多年沒有和人動手的經驗,但並不代表真忘卻了一切,姿勢還是像模像樣的。

    嵇沄看著他擺出的架勢,靜止不動倒也端正,忍不住笑了笑,隨手拎起一把沉重的椅子,咣當一聲對準皇帝握劍的手揮了過去。

    劍器鋒利,但那也看對陣的是什麼。紫檀木的沉重椅子,皇帝哪可能抵擋得了?慘叫一聲,便被掄倒在地。華麗的佩劍咣啷一聲掉在一旁,皇帝抱著骨折的小臂在地上翻滾痛呼,嚎得像只五倍速扭動的蛆。

    嵇沄看得心煩,上前去踢了他一腳:「閉嘴!」

    養尊處優的皇帝何曾想過自己會挨打?然而骨折那劇烈的疼痛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他仍然翻滾哭叫,嵇沄不得不多踢了他幾腳。慘烈到能讓大腦瞬間麻痹的痛也慢慢變得細水長流,皇帝被打怕了,不管自認為多高貴,這時候也不得不服軟,死死咬牙不再嚎叫。

    嵇沄一把將他從地上提起來,面對皇帝不可置信,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能這麼輕鬆暴力破局的眼神,忍不住惡意地笑了:「陛下,你不是猜到了嗎,我吃了仙丹,你都這麼老了,怎麼會是我的對手?」

    皇帝一瞬間情緒就崩潰了。

    嵇沄不止句句都死掐著他最在乎的年老體衰這一點說事,甚至還在這個時候承認了仙丹確有其事。可是這又有什麼用?現在他們已經不死不休,嵇沄不僅不念舊情,還要他今天死在這裡!

    皇帝如同一條死狗一般,被嵇沄重新拖回座位上墩好,隨後嵇沄便極其不客氣地抬手掐住他的下巴,強迫他張嘴,然後把盛著毒酒的酒壺嘴塞進了他嘴裡。皇帝死命地掙扎,可他小臂疼得要命,限制了發揮,下巴又被死死鉗住,甚至有了青紫色的瘀傷,也始終沒能吐出所有毒酒。

    酒液打濕了衣襟,順著領口滑進裡面,皇帝喝掉的比起來灑出來的並不算多,可就是害怕嵇沄不死,皇帝特意用的是宮中密藏的毒藥。外用見血封喉,內用起效迅速,且都只需要一點點,毒發之時更是萬分痛苦。

    來不及了……

    皇帝眼裡慢慢溢出兩顆碩大的淚珠,心如死灰般呆滯了目光,放棄了掙扎。

    嵇沄鬆開手,他砰地一聲跌倒在了地上,身體僵直,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外面的叫喊聲不知道什麼時候熄滅了,嵇沄轉過身看著門口,只聽吱呀一聲,殿門開處,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光緩緩走了進來。

    第104章 帝師抱抱,完

    皇帝為自己選擇的這種毒藥發作起來極為痛苦,絕不可能救治,但與此同時,死亡過程卻比較緩慢。

    他眼睜睜看著魏如瓔進來,漠然地向上看了一眼,見自己倒在地上便不再多管,眼中一點人的溫情都沒有,反而徑直走向了嵇沄。

    毒藥發作,皇帝已經聽不見了,視線里也只有兩個模糊的人影,周遭卻越來越黑。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看不見,他的心卻完全知道那是一副什麼樣的場景。嵇沄包容又依賴地看著魏如瓔,而魏如瓔去拉嵇沄的手,和他低聲說話。兩個人先是互相詢問是否受傷,然後才問事成與否。

    為什麼他會知道的這麼清楚,又偏偏看見那兩人臉上如出一轍,毫無興奮貪婪,只有溫情?

    或許是因為他曾經擁有過吧。

    皇帝喉嚨里發出嘶啞的呼喊,聲音很低,但卻極其痛苦。這不大的響動驚醒了在登基前夕一味緊張恐懼,害怕嵇沄覺得自己會變心的魏如瓔,他偏頭看了看,眼神清亮澄澈,一絲對所謂父親的情緒也沒有,只是低聲道:「五哥真是毫無人性,父皇對他那麼好,他卻想著謀權逼宮……哼。」

    這話雖然是給皇帝的死因定性,但其實也不算假話。權勢動人心,如果皇位還不夠,那麼常年的患得患失呢?五皇子早先一直覺得自己距離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遙,可是後來卻發現這一步就是天塹。他的父親一面最偏愛他為他鋪路,另一方面卻不肯給他絲毫強力好讓他自己爭取。

    其意不言自明,你不是我兒子,你只是我的一條狗,乖順了有肉骨頭吃,但我不給你,你不能要。

    是人都有野心,何況五皇子近來受到的壓力實在很大。貴妃失寵,他自己在父親心中的地位也被取代,皇帝的態度又在反覆不定之中逐漸變得冷淡,五皇子知道自己這是要被拋棄了,而他還不想退場。

    把一條狗如此反覆無常地訓練都會釀出仇恨,何況是一個人,何況他認為自己至少該有最大的機會?

    皇帝利用五皇子造出這麼大的動靜好方便掩人耳目殺了魏如瓔和嵇沄,而五皇子又何嘗不是真心想要殺死父親和兄弟?

    權力本就令人扭曲,更何況這個家庭早就分崩離析,彼此仇視?

    嵇沄輕嘆一聲,看著皇帝眼裡最後的光芒終於黯淡下來,頭輕輕一歪,死掉了。既不尊榮,也沒有體面可言。嵇沄輕輕勾起嘴角,回頭就發現魏如瓔滿臉警惕,似乎怕他要惆悵傷感,或者忽然冒出一句其實那年杏花春雨,我也真的愛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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