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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3:04:24 作者: 薛直
此時皇帝已經徹底沒了僥倖之心。
嵇沄剛開始點破的時候,皇帝不免懷抱著微弱的希望,覺得他也可能是猜到了真相。現在看來連副統領在五皇子那裡的行動都被知道得一清二楚……
皇帝閉了閉眼,卻無法壓下心中的惶恐和絕望。嵇沄對他的計劃早就一清二楚,甚至來了一出螳螂捕蟬,就連五皇子身邊也有嵇沄的眼線,副統領明里暗裡攛掇挑唆五皇子對楚王的忌憚和嫉妒,讓他覺得趁此機會殺了楚王是最好的結果,這種事並不會做得很隱秘。至少參與了五皇子造反之事的幕僚下屬們應該都是知道的。
這也就說明,五皇子身邊的幕僚心腹里有嵇沄的人。事已至此,皇帝甚至懷疑副統領其實是嵇沄的人。在此之前,這個副統領其實是皇帝認為自己最信任的人啊!
而今天嵇沄進來之後,不僅沒有喝一口宮人倒下的毒酒,甚至還在幾句話內輕鬆掌控了對話的走向。剛開始皇帝還記著最好讓他喝下毒酒在自己面前死去的事,後來便被丹藥衝擊,徹底忘了。
現在所有的心機不僅都白費了,甚至還變成了笑話。一直都知道所有走向的嵇沄,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他睜開眼,聽著外頭越來越近的喊殺聲,顫巍巍地看向了嵇沄。無論之前如何看待兩人之間的關係,無論多麼想要嵇沄死在眼前,求生的本能還是占了上風,皇帝那遇到危險就試圖打感情牌的本性又上來了:「江波……」
嵇沄皺眉看著他,是一副嫌惡的表情:「我不會饒你的,不管你是陛下,還是四郎。」
四郎還是當年皇帝心無旁騖享受少年愛戀的時候原主對他的稱呼。嵇沄看到對方老大不小了,用老頭子的臉露出顫顫巍巍哀求的眼神,甚至淚濕眼眶,就忍不住覺得噁心,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再也別提過去,你只會讓我覺得噁心,恨不得把和你的那些年都一劍切下來。」
皇帝向來自視甚高,他一面嫉妒忌憚原主的才能,一面對原主的仁慈和寬和本性不屑一顧,在得到原主的愛情之後本來他也很幸福的,可後來踐踏原主給了他更多快樂,所以他也就一去不回頭了,沒有絲毫猶豫,放任原主受盡折磨。
一個人怎麼可能不知道什麼樣的行為是愛,什麼樣的對待是「我一直深愛你只是不小心丟了你」?如果真的不知道好賴,那他怎麼不自殘,不退出皇位爭霸賽,為什麼要搶奪原主的功勞,魔改原主的謀略,得到全世界的財富和權力也覺得不夠?他真的是不經意間,無可奈何讓原主遭受了那麼多,其實根本沒有想到原主會心灰盡,然後死掉嗎?
這怎麼可能。
原劇情里原主死後皇帝的留戀懷念與痛苦,無非是一種表演而已。每一次,每一次無能為力的時候,每一次覺得世界似乎不再寵愛自己的時候,每一次看到滿朝上下自己篩選出來的官員吵吵嚷嚷卻拿不出個解決方案的時候,難道不會覺得原主真的是太好了嗎?
更何況他越來越老了,記性也不好了,想起從前的時候,記憶就蒙上了一層濾鏡。年輕多好啊,那時候他身強力壯,英武不凡,雖然還只是個皇子,可很快就會擁有一切。
他不記得自己逼迫原主和妹妹互相傷害,互相愧對,反目成仇,也不記得自己對原主無情無義,冷漠非常,後悔痛哭,為原主遷怒旁人的時候,他也是理直氣壯的。
這樣子比純粹的天然邪惡變態甚至更噁心。
若沒有一個正常的感知和思維,做出不可饒恕之事的話好歹也可以說是本性使然,雖然一樣要被毀滅,但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知道會毀掉愛著自己的人,心中卻毫無愧疚,甚至寧願扭曲記憶,也要讓自己沒有負擔地生活,享樂,嵇沄就忍不住想要讓他受盡痛苦折磨地死去。
心中有一瞬間湧起無邊的惡意,嵇沄強行壓下,皺著眉看著皇帝似乎被自己的話傷得不輕,猛地一縮,隨後又轉為怒意:「為什麼?難道朕對你不好嗎?你倒好,這麼多年來對我一直遮遮掩掩,無論是長生之法,還是老師的秘密,你甚至悄悄培育魏如瓔那個賤種!賤人生的賤種,居然背著我勾引……他那時候才十幾歲!居然就有如此心機!而你,像個沒事人一樣,早就放棄了我,再也不愛我了,你選了我兒子,就是為了讓我痛苦,你個……」
一個人的恐懼,憤怒,逃跑的欲望往往是會互相伴生,此起彼伏。在極端環境下,皇帝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一旦惡語相向,馬上就開始思維混亂,想到什麼說什麼。嵇沄本不會把他的攻擊放在心上,更不屑對他解釋什麼。但皇帝居然對魏如瓔起了荒唐的猜測,嵇沄便不願意繼續忍受了。
他一手拿起放在自己這邊桌案上的酒壺,走向了皇帝。
知道那是什麼的皇帝立刻站起身借著御案的掩護向後退去,神色警惕,四下張望有沒有武器。伴著殿外愈演愈烈的打鬥聲呼喊聲,殿內的氣氛也空前緊張。皇帝胡亂地拋出酒杯,酒壺,甚至帕子,都被嵇沄輕鬆地閃了過去。
眼看著對方神態堅定,腳步輕鬆地逐漸接近自己,皇帝的神經繃緊到幾乎斷掉,終於拿到了掛在牆上裝飾用的劍。
這種劍放在這裡純粹是禮器和擺設。皇帝登基之前確實英武不凡,而且在武力方面比原主強,回憶殺的時候二人年輕的互動已經說明了這一點。嵇沄若有所思地看著皇帝拔劍自衛,那顫顫巍巍的動作讓他不禁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