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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3:04:24 作者: 薛直
嵇沄早知道他的心中有很陰暗無法控制的成分,並不覺得害怕,而是覺得心疼,摸了摸他的頭頂,被咬得一陣刺痛,卻反問:「嗯?那你難過了,要怎麼做?」
魏如瓔似乎連想一想都覺得難受,把他抱得更緊,緊到嵇沄幾乎喘不過氣來,悶悶地道:「我不知道,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樣,到了那個時候,我想我可能會讓老師你……無法移情別戀吧。」
他心中盤旋的全是很可怕的做法,卻不敢說出來,怕嚇得嵇沄離開自己。可是如果真的叩問本心,他永遠都不可能放任老師離開,他做不到目送對方拋棄自己。所以如果到了那一天,他會把這人鎖在自己目光所及的地方永遠不離開,哪怕他變成了森森白骨,也要永遠在一起。
嵇沄輕笑一聲,回以同樣緊迫的擁抱,語氣卻好像哄小孩一樣:「你啊……那好,那我就答應你,一直都這樣喜歡你,一直都在你身邊,好不好?不用你的鐐銬,亦不用你割捨掉所有,你會擁有一切,當然也包括我,什麼都不會失去,好不好?」
這話太美好了,魏如瓔不怎麼相信,可他同樣不會反駁,嗯了一聲,順著對方的話去想像和嵇沄一同遊覽換了個主人的皇宮。那裡本是他長大的地方,在他的印象里荒蕪又悲涼,可是想像著和嵇沄在那裡做甜蜜的事,荒唐的事,魏如瓔便覺得心滿意足,別無所求。
片刻後,嵇沄又道:「要我發個誓嗎?你不是早就猜到了,我不是他嗎?」
魏如瓔猛地顫抖,聲音乾澀:「是真的嗎?」
他不傻,自然察覺得到原來的嵇沄和現在的嵇沄行事風格,能力範圍,心性人物上的差異,更何況嵇沄雖然沒有暗示過他,但也沒有欺騙過他。再有丹藥等物透露出的信息,魏如瓔也不是一葉障目之人,很快便在心中確認了嵇沄換了個芯子。
只是這種事怪力亂神,他也怕說出來對嵇沄不好,所以從不肯宣之於口,甚至還幫他粉飾太平。現在驟然見嵇沄對自己承認,心中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是魂飛魄散的驚喜,也是一種驚嚇。
嵇沄笑了笑:「我騙你做什麼?放心吧,我定能陪你長長久久。等這回事了了,自然也不必再裝病弱,以後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離開你,好不好?」
魏如瓔仰起臉來,在他面前始終是如孩子一般的天真:「好。等到我死了,你再走好不好?」
嵇沄笑著安撫他:「你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你,一定追到下輩子去,好不好?」
魏如瓔心裡這自然是最好不過了,頓時十分得意地高興起來。近日作戰辛苦,又因軍糧開始短缺,嵇沄還沒補上這個缺口,因此大家的日子都過得很緊張,他更應該養精蓄銳,然而後半夜魏如瓔就睡不著了。即使被嵇沄催了幾遍,他也時不時就笑出聲來,翻來覆去地睡不安穩。
北戎來勢洶洶,在朝中眾人看來,雖然勢必要有一戰,但其實他們都認為情況仍然很不樂觀。尤其是嵇沄報病不再出現於人前,又平白讓許多人起了悲觀的念頭。
好在魏如瓔出征,抵達北疆半月後便開始接連傳來捷報,除了皇帝和五皇子這種各有心思的人,朝野上下還是很高興的,交口稱讚楚王。
上一回楚王出征還是乞活軍的時候,雖然也是迅速地取得了勝利,但那時候魏如瓔初出茅廬,在朝中無人,嵇沄又蟄伏已久,因此即便取勝,四皇子五皇子和皇帝三人連續的小動作下,根本沒得到相應的盛譽。現在則不然,先前嵇沄已經造起了足夠的聲勢,而北戎造成的巨大壓力也讓勝過北戎的魏如瓔迅速得到了朝臣們的信任與讚揚。
五皇子近日就很不好過。情面上他必須高興,讚揚,不能流露出分毫嫉妒和不滿,因為這毫無疑問是「無人君相」。領兵作戰這方面他是無法和魏如瓔相比了,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不過是做皇帝和做戰無不勝的大將軍根本不是一回事,只要自己足夠符合一個皇位繼承人形象,也未必沒有一爭之力。
皇帝的心情比親兒子五皇子的還要糟糕。
他的子嗣眾多,可前期浪費的也不少,元後嵇月的三個兒子,還有已經被幽禁的四皇子,更還有早在五皇子還小的時候自己因為偏寵貴妃及其所出,便早早厭棄了的兒子也不在少數 。如今想要回頭重新培養他們實在是來不及了。
因此即使這時候五皇子雖然已經失了聖心,但是皇帝也未曾明面上對他如何,甚至還頂著魏如瓔大出風頭的捷報,朝野上下交口盛讚而對五皇子屢屢誇讚,委以重任。父子二人在這舉世喧譁下,竟有了幾分惺惺相惜的意思。
很快,皇帝便通過嵇沄和魏如瓔有意留下的幾個軍中眼線得知了魏如瓔輕而易舉解決自己設置的障礙,幽禁督軍擅殺大將的消息。於是他很快開始徹底限制軍糧,對前線哭窮,並且下旨責問魏如瓔為何斬殺大將動搖軍心,質問他督軍何在。
一般的兒子在孤軍作戰的時候被後方斷了糧草的情況下,怎麼都硬氣不起來。若真的硬氣,也是很容易被逼到窮途末路,乾脆造反的。可魏如瓔這裡有嵇沄,巧舌如簧,靈活機變,一面從各地購買軍糧,一面截北戎人的糧倉。
北戎人不種地,靠放牧而生,因此年景好壞對他們影響很重。但在對大燕作戰的時候,他們也會儘可能地燒殺搶掠,以供軍隊吃喝享用。因為掠奪來的物資實在太多,因此是與大軍分開存放,讓最得可汗信任的大將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