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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3:04:24 作者: 薛直
    言下之意五皇子確實明白。保安候到底是親舅舅,他求情自己也不好駁,但現在表哥惹了麻煩,往大了說在內宮喧譁咆哮,就說是大不敬又有何不可?何況他也不是第一天這樣,很難說自己率眾給父皇表演馬球的時候他會不會又發瘋。畢竟保安候一家沒輕沒重的,不像是會敬畏君威,乖乖不生事的樣子。

    嵇沄又道:「無論如何,動輒對內宮之人喊打喊殺,總是一樁罪名。就算如今輕易平息,殿下最好也不要輕忽。若是那馬奴出事,這場亂子又被翻出來,難免成為殿下的污點……」

    五皇子一震。

    這話不是危言聳聽,因為可行性非常高。他當機立斷地道:「孤會好生安置那宮奴。」

    嵇沄微笑起來,目光和神態都很平靜,毫無心虛:「殿下若是信得過,把他交給我好了。我這裡正好用得上。」

    五皇子露出些許疑惑,直直看著他:「哦?不知道老師要用他做什麼?」

    嵇沄似乎沒發現他眼神中的懷疑:「臣府上僕婢雖然不少,但都是陛下賜予府邸時一起賜下的官奴,做別的都還好,養馬卻不在行,據說是以前沒人負責做這個。倉促中也確實不好找到擅長的人,這馬奴好歹在宮中侍奉過,多少能好用一些吧?」

    五皇子不再追問了,沉吟片刻,答應下來:「好,既然老師需要,孤這便叫他們把人送去。」

    對五皇子而言,銷掉一個低賤宮奴的名字把他送出宮並不難。嵇沄道謝,看著五皇子回去,找了個侍從吩咐幾句,那侍從很快就離去了。

    保安候公子還在原地罵罵咧咧。

    衛央若有所思,隱蔽地看了看嵇沄所在的位置,又走到了五皇子身邊,低聲詢問著什麼

    反正他絕不可能知道嵇沄方才要走的是他未來的愛侶,未來的君主。

    嵇沄心情很是晴朗。

    出乎意料的,一向乖順堅韌的魏如瓔對嵇沄帶回一個十幾歲的低賤宮奴的反應格外強烈。

    他的樣子就像是幼獸捍衛自己的領地,甚至連帶著對嵇沄也充滿了警惕:「他是誰?!」

    嵇沄難得覺得頭疼無奈,而許病消的反應更糟糕:他根本就沒有反應,看似沉默溫馴,實際上渾身都長著刺,把自己密密實實包裹起來。嵇沄知道按照劇情來說這個時候他還不算是受盡折磨,不過很顯然他根本沒有學會和人溝通,也沒有接受過善意。

    魏如瓔見他不回答,表情變得更受傷:「老師,他也是你的弟子嗎?」

    嵇沄一直覺得他的性格很好,卻沒有料到會在這時候發現他幼稚的獨占欲,他真不知道這感情會如何發展。看來他還是高估了孩子的心性,和一顆孤獨的心對愛的依賴。

    見他沉默,魏如瓔以為這是對自己毫無寬和鎮定態度的譴責,不由委屈起來,繃緊的肩膀慢慢垮下來,滿臉都是不可置信的傷心:「老師,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懂事?」

    嵇沄其實只是無法喪良心用對待戀人的態度來對這麼個孩子罷了。不過魏如瓔生活環境複雜,頭腦也相當聰明,他早就發現了嵇沄不像表面上那麼與世無爭,卻也適應良好。這種孩子最難哄騙了,嵇沄決定說實話:「你需要幫手。從今天開始,他和你一起習武讀書。」

    魏如瓔沒料到自己等到這麼一個回答。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看這個許病消百倍千倍的不順眼。看他一張死魚臉拉得那麼長!看他比自己高還比自己壯,憑什麼,憑什麼要把自己的老師分給他一半!

    可是他無論內心怎麼翻滾抵抗,表面都不敢說出來,只恨恨瞪著許病消,不肯說話。

    許病消聽到嵇沄要讓自己讀書習武,臉上倒是飛快掠過一絲訝異,死氣沉沉的表情變化了一瞬。

    嵇沄察覺了他態度的轉變。

    許病消身份確實很低微,他不是什麼高門後裔因長輩犯罪而導致沒入宮中的奴隸。他母親是教坊司的伎人,但一生都過得低微,又不知道和誰苟合,生下一個孩子。從他降生起就註定是被困在宮城中一隻微不足道的蟲蟻。

    但他偏偏有著超凡的天賦,成了更沉重的一重枷鎖。

    他身體強健非凡,因此被當做不會死亡的工具隨意使用,即使得罪了貴人被施以刑罰,缺醫少藥,也總是會痊癒,繼續無盡的勞作。他的力氣很大,但是這力量不足以讓他逃離宮廷。他也很聰明,幾乎是過目不忘,但是他沒有讀書識字的機會。

    他只認識自己的名字,因為他見過別人在名錄上親筆寫下自己的名字。

    成日陷於艱苦繁重的勞作,許病消連思考都沒有空閒,更不可能偷偷學習不屬於自己的技能。

    讀書,習武,對稍微富庶一些的人家而言,都可以挑一樣讓子弟接受教育,但對許病消而言,這奢侈得可怕,是和他完全無關的。

    他的肉體和精神堅韌強悍,早做好了沐浴風浪成長的準備,可逼仄狹窄的生活讓他在原地等待。直到嵇沄把他要走,帶到這裡。他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話,可是……這對已經有了野心,想要改變自己的生活的人而言,是無比強烈的誘惑。

    嵇沄的態度很平淡,他先對許病消道:「你就在這裡,我已經叫廚房做飯了,吃飽了就告訴下人,讓他們帶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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