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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3:04:24 作者: 薛直
如果在此地的是白若虛或者其他人,凌雲或許捨得拼一把,但他對眠月一無所知,又有印象在先,及時知道眠月修煉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碧闕歌,但這幾晝夜的纏鬥中眠月用出的法寶和手段卻與碧闕歌關係不大----他看得出多數都是嵇沄給予的手段。正因如此,凌雲難免覺得法寶總有用盡的一刻,就算事先交流過,他又怎麼知道眠月的底牌還有多少呢?
萬一判斷失誤,兩人恐怕都要交代在這裡了。
不,嵇沄給了眠月那麼多寶貝,連自己的劍意也給,怎麼捨得他死在一個區區丹紅迷津里?所以會死在這裡的人只有他而已。
越是比較,躊躇,凌雲的心就越是亂。此時眠月正面進攻,而他從旁掠陣,漫天爆發的寒劍訣劍意之中,他也很難插手進去,因此更加能夠胡思亂想,越是意識到殺死靈蛟的風險上升,成功的可能卻在降低,他心中就越是打鼓,雜念塞滿了意識,只剩下機械應付靈蛟的本能還在應對外界。
眠月的殺意一往無前,即使察覺到他的攻勢不如之前,也以為是消耗太大,畢竟凌雲只是一個普通的外門弟子,這也是應該的,因此全沒放在心上。他在乎這顆靈草,但也不會拼上命去,這一次如果不成,他就決定撤退,先回去再說。飛霜草雖然難得,但並不值得他的一條命,何況還有凌雲在此,不好拖累他的。
正因下定決心這是最後一次攻擊,眠月越發用盡全力,除了保命的手段,全都往靈蛟頭上砸。碧闕歌雖然厲害,但在對戰的同時吹奏樂器本就很難,礙於兩人最初制定的策略和凌雲不能獨當一面的原因,眠月也只是騰出手來把椅子掛在腰間的陶塤塞進嘴裡,隨便吹奏出破碎音節,牽制靈蛟而已。
他絲毫沒有察覺到從旁掠陣的凌雲看向自己的目光複雜,心態更是已經變了。
越是和眠月合作,凌雲就是越是明白他到底從嵇沄身上獲得了多少,有了白若虛的引導和他自己的聯想,這些都好像變成了凌雲失去的東西。止不住的惡念讓凌雲情不自禁幻想著如果眠月死了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呢?等到眠月死在丹紅迷津,嵇沄也找不到任何線索,沒了這個最受寵愛的爐鼎,如果他又注意到自己,那麼,會不會、會不會一切就會回歸正軌?
凌雲也不知道正軌到底是什麼樣子,但他總覺得眠月不可能有如今這般輝煌,而自己也不該這樣憋屈,一無所有!
不見到眠月的時候,其實他並不會想到太多,但是此時此刻眠月和靈蛟打鬥著,看上去很容易死掉,凌雲就再也無法拒絕心中爆發的惡念。他覺得自己不應該是這樣的人,更不該有如此可怕的念頭,但是看著被靈蛟一尾巴抽倒在地又迅速翻滾開的眠月,凌雲情不自禁覺得他應該更狼狽,更絕望,心如死灰,無家可歸,最後流落在外,屍骨無存……
他的眼神閃爍著,內心也在劇烈掙扎,但無論如何,他終於悄悄撤退了。
白若虛本不是個好人,更不是什麼君子,堪稱吃人不吐骨頭。凌雲和他有了更深接觸後,白若虛也懶得對他遮掩許多,偶爾對他提起過些許做人的心得體會。
「做壞人其實是最容易的,只要沒人知道,在外不還是乾乾淨淨?誰說壞人就一定壞得人盡皆知?我看那還是不夠壞。」
凌雲當時聽得毛骨悚然,很清楚白若虛就是他自己口中最壞的那種人,且相當為此自得。但此時此刻再想起這句話,心中卻忽然有了些許興奮的戰慄。
原來,做壞人是這樣的滋味。在對方一無所知的時候,暗中推上一把,或者忽然反水,那人的表情會如何呢?歇斯底里,不可置信,還是惶恐傷心?
其實他早就看不慣眠月了,因為他過於無知,顯得太蠢,又對自己得到的東西理所當然,隨手拋灑,甚至自命不凡,好像眼裡除了嵇沄容不下別人……
當一個人下定決心要除掉另一個人的時候,總會給對方找出無數不該存在的理由,以證明自己才是對的,一點都沒做錯。
凌雲從袖中拿出一隻小巧的金鐘,露出片刻猶豫之色,又看了看下面還在與靈蛟纏鬥的眠月,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御劍飛上空中,手一松將金鐘從半空罩下。
這也是白若虛給他的東西之一,只起禁錮作用,但卻牢不可破,罩住的範圍也靠修為決定,現在用出去是有些可惜,但卻是最好的時機。凌雲正好能夠驅使它將眠月和那隻靈蛟關在一起。
戰況一目了然,即使眠月能及時拿下那隻靈蛟,難道還能逃出這隻金鐘嗎?丹紅迷津,他終究是出不去的。
凌雲確認自己的金鐘已經罩住了眠月和靈蛟,立刻不再拖延時間,轉頭離去。做都做了,多想無益,與其在原地等一個結果,不如趕緊出去。等到眠月確認迷失在這裡之後,嵇沄定然會反覆清查每一個進入過丹紅迷津的人,萬一被他疑上可就不好了,因此他必須找到攬劍宗的人為自己作證,洗脫自己的嫌疑。
反正這裡發生過什麼,不會有人知道的。
他回憶著金鐘當頭而落的時候眠月臉上震驚不解的表情,竟然覺得通體舒泰。不僅是因為滅殺了一個讓自己心態不平衡的人,也是因為他暗暗的忌憚著眠月,把對方當做多重層面上的敵人。
帶著一絲詭異的微笑,凌雲在回到入口的路上成功地和攬劍宗的人會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