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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2:46:37 作者: 荷風吹
晚間她招來姜承望,與他做最後的促膝長談。
「小望,你最近越來越瘦了,隔兩天不見就變個樣子,這樣下去會生病的。」
姜承望在她和姜開源之間來回奔忙,勞心勞力日漸憔悴,當著母親的面強打精神,自稱近期在辟穀,瘦了以後身體反而更健康。
他自從車禍後迷上了道教,本就與世無爭,被宗教陶冶得更加顯清心寡欲,大有看破紅塵的趨勢。
夏蓓麗無力解他的心病,哀嘆求懇:「小望,媽媽最不放心你和娜娜,娜娜瞞著我們私自和賀陽領了結婚證。我剛知道賀陽背地裡和關佩珊私通,這兩個人都心機深沉,往後必然對娜娜不利。可娜娜現在對我怨氣很深,不肯相信我的話,你一定替我多勸勸她,如果她仍然執迷不悟,你就得時刻留意,謹防她遭人陷害。」
賀陽聽說上述情況,氣憤道:「我也曾看到賀陽和關佩珊一起去酒吧,沒想到他們竟然是那種關係。這人以前就背叛過爽姐,如今又背叛娜娜,簡直毫無信義可言!」
夏蓓麗說:「他當初追求娜娜,看重的是我們的家世,唯利是圖的男人最危險不過了,翻起臉來比仇人還可怕。家裡沒有靠得住的親友,我走之後你就是娜娜唯一的保護傘,到了緊要關頭不能再心慈手軟。還有一件事,華夫集團在遊說娜娜收購你爸爸贈予冷陽的股份,想借娜娜中轉吞併福滿堂。假如娜娜得到股份後再動這心思,你必須全力阻止。福滿堂是我和你爸爸一生的心血,不能毀在外國人手裡。」
姜承望點頭保證,勸母親先將養身體。
夏蓓麗今日過度勞累,體力已然不支,但分外珍惜這訣別的一刻,喘著氣握住兒子的手,眼中泛起淚光。
「小望,媽媽這輩子從來朝前看,做過的事都不後悔,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由於我和冷家姐弟結仇,連累你遭人報復,失去了健全的身體。每次看你一瘸一拐的樣子,媽媽都很自責,恨不得把自己的腿換給你。」
姜承望知道母親一直小心避開他的傷處,在她病重時聽到這些懺悔,反而為她心痛,微笑搖頭:「媽媽,您別難過。俗話說天有黑夜不明,地有高低不平,也許我命中就該有這樣的劫難。好在已經平安過關了,要是往後能一直太太平平,那也不算虧。」
夏蓓麗相信以他平和的心態定能重獲幸福,伸出雙臂示意他靠近,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含笑祝願:「好孩子,你是老天給我的禮物,好好保持你的正直善良,但記住不可以再輕信他人。」
姜承望酸楚哽咽,卻沒聽出這是母親的遺言,想讓她早點休息,隨後告辭退去。
第二天夏蓓麗早起,背著醫護人員離開醫院,先去A行榕州支行,打開自己的VIP保管箱,取出一支古早版的浪琴女士機械錶。
這塊表是當年范瑞明送她的禮物,花了兩年積蓄托人從香港購回,她只戴過幾次。不久范瑞明亡故,她睹物思人不忍佩戴,悄悄珍藏近三十年,準備當做自己的隨葬品,就在今天。
她將錶帶繫於左腕,上緊發條,停擺二十多年的指針又滴滴答答轉動起來,仿佛愛人的低語,為她的胸膛注入暖意。她握住手錶,感到解脫前的舒暢,默默祝禱著:阿明,我們馬上就能見面了,你等我和我們的女兒道個別,準時來接我……
接到夏蓓麗的電話,洪爽來到福滿堂總部樓下。她現在任福滿堂餐飲有限公司總經理,負責打理連鎖餐廳的事務,和冷陽一樣每天不可開交,聽生母堅持見面,無奈以體恤病危人士為出發點抽身前來。見面後看她親自駕車,還化了濃妝,完全沒有重病患該有的安分守己,當下黑臉怨責:「醫生批准你出院了嗎?到處亂跑,萬一出了事又會給其他人添麻煩。」
這話隱含關懷,夏蓓麗甚感欣慰,此次告別應該不再是自作多情的獨角戲。她讓洪爽上車,載著她來到大學城附近的港口。
天氣晴朗,江水倒映碧空,白色的水鳥在水天之間散做珍珠,左岸是耕稼陶漁的田園水鄉,右岸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迥異的景色令觀者宛如站在新舊時空的交接點。
洪爽問夏蓓麗為什麼帶自己來這兒。
夏蓓麗愜意地眺望遠景,目光穿越數十年光陰,落在那念念不忘的美好片段。
「這裡是我第一次和你爸爸正式約會的地方,那天他很緊張,不知道該跟我說什麼,在江邊看風景時講了一個關於魚的冷笑話。說有條大魚要吃小魚,小魚拼命逃跑,大聲喊救命。大魚罵它:『小東西,你是魚,又不是人,怎麼能喊救命呢?』,小魚心想:『對啊,我怎麼會喊呢?』。講到這裡他就停住了,我知道他在等我問後面的情節,就問他小魚接下來該怎麼做。他說接下來小魚就不叫了,然後一個人傻乎乎的笑起來。」
洪爽面無表情,這笑話冷到了南極,還挺像自家老豆的風格。
夏蓓麗微笑:「你也覺得這笑話很無聊吧?要是其他人講的,我肯定會當場翻白眼,可你爸爸後來那個笑容非常好看,好像天上水面的光全都跑他臉上去了。我看著他心噗噗直跳,確定自己是真的愛上他了。」
洪爽萬分奇怪地轉頭:「你是不是真糊塗了?以前那樣嫌棄我老豆,一有機會就狠命踩,現在跟我說你真心愛過他,騙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