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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2:38:38 作者: 沉琴絕酒
其實這事也不算難猜。
胤礽的事,能有幾樣不能與康熙說的呢?胤礽的事情,康熙都是知道的。
就唯有這索額圖明珠的事情,胤礽是沒同康熙說過,聽說做的手法還很隱秘,輕易查不出來。
這事又只能與姜鄢說,必然姜鄢也是經歷這事的人,兩廂一合計,姜鄢自然就能猜出來了。
他們說話,並未避著小阿哥。
小阿哥抱著軟枕在那邊聽的很認真,姜鄢和胤礽也不怕被小阿哥聽去。
這孩子機靈,哪怕是對著康熙,也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不是橫衝直撞亂說亂傳的性子。
何況,姜鄢也想讓他在旁聽一聽,學點東西,總是沒錯的。
胤礽自然就更不介意了,這是他親弟弟,沒什麼好避諱的。
胤礽輕聲說了是:「當年郭秀舉發明珠,引起朝中震動。趁機舉發攻訐朝中大臣的,有很多的人,那會兒朝中就有些亂。但皇阿瑪自有手段,局面一直都控制的很好。這也與明珠餘黨沒有大肆清理有關。到底是皇阿瑪寬仁,沒有將牽連上的朝臣全部處置。」
「這些年過去,皇阿瑪是在慢慢清理慢慢處置,也多有成效。只是當初受這些事件波及的,大有人在。旁人也就罷了。這其中便有一人,讓我很是在意。便是靳輔。」
河道總督靳輔。
姜鄢這些年在康熙那裡,時常能聽見這個名字。靳輔是治河名臣,康熙在治河上,有許多的工程都是靳輔一手創辦的。這些年的治河事務,也多有靳輔負責。
只是近些年,換成了于成龍。
姜鄢自不會插手朝政,都是康熙天天念叨,批摺子的時候會說幾句,有時候為河道的事情煩惱,有時候在書房與大臣們議事吵了架,為河道的事情與大臣們意見不統一,頭疼的時候,回來就會同姜鄢說幾句,姜鄢就知道了。
「靳輔被罷免,表面上是與皇阿瑪治河理念不合,不適宜現在的治河工程。但實際上,就是受了明珠的牽連。在那年被渾水摸魚,有人藉機彈劾,才落了這麼個下場。」
胤礽說,「其實靳輔同明珠的事情並無太大關聯。是有人在這些年的治河中與他不合。治河一事,若定下方案,數十年才能瞧見成效。皇阿瑪定了靳輔的策略,自然是要否決旁人的。旁人不痛快,自然要攻訐他。治河之事又如此繁瑣,人工、河道、花費、關係,全都糾葛在一起。裡頭是一團亂麻,各自為派,靳輔下去,于成龍就得勢了。」
康熙此番南巡,到宿遷這裡來,又將要去高家堰。
便是來查看靳輔當年的方案和于成龍的方案究竟誰是正確的。
于成龍力主疏通俊海口,而靳輔在認為,這樣做會引起海水倒灌。
河務不能信口開河隨意亂說紙上談兵。康熙決意實地考察。
等經過實地考察和測量後,發現下河的地勢比出海口還低五尺,若真的按于成龍的做法,海水肯定會倒灌。
這就證明靳輔是正確的。儘管康熙與靳輔有些策略上不同想法,但是這一點上,靳輔沒有錯。
這是他們今日查看堰頭後得出的結果。
胤礽在旁邊瞧了,見他們都在事實面前不說話了,那些吵吵嚷嚷的大臣們都沉默了,就說明靳輔是對的。
胤礽的心事,就是從這上頭來的。
靳輔為明珠所連累,當時被罷免,之後耽擱幾年,河務雖有于成龍在,但終究進展緩慢,而且隨時都有可能出現錯誤。
胤礽心裡頭不舒服,甚至有些自責。他在天井這裡坐了一夜,聽了一夜的雨,看了一夜的梅樹,心裡頭亂糟糟的,總覺得自己沒做錯,又覺得自己做錯了。
他就是突然意識到,掌握權柄的人,如果一著不慎,就有可能影響全盤。最重要的是,朝中稍有動盪,影響的便是國計民生,是老百姓的生活。
胤礽是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這比他坐在書房裡,看萬卷書,聽無數日夜的講課都要來的震撼。
這一課,是湯斌他們無論如何都沒法教給他的。
他自己學到了,卻學的心驚。
姜鄢等著胤礽說完,等著他將想說的話說盡了,才說:「錯誤會得到糾正。你方才也說了,皇上不是沒有允於大人的方案麼?」
「治河之事,皇上與靳輔之間早有默契。雖然會有不同的意見,但是皇上不是聽不進不同意見的人。靳輔會被復職的。殿下放心吧。」
此時與姜鄢對話的,不是那個叫保成的小孩子,而是大清的皇太子殿下。
「姨母,我如今才明白,為何你當初執意不許我再這樣。我當時應了你,多半原因是因為我不想你再擔心,所以決定不再做這些事。可如今才真正明白,這些事不是我能夠左右的。至少現在不是。我若插手,很多事情都會起變化。」
「朝中局面瞬息萬變,政事容不得疏忽,若有錯漏,不知要用多少年來補足。我不想因為我的一些些任性,而讓無辜之人承擔結果。」
姜鄢說:「殿下明白就好。」
「殿下還在成長,對自己不必苛責太過。這件事,也並非都是殿下的錯。實際上,殿下有殿下的錯,他們也有他們的錯。」
胤礽笑了一下,說:「我明白。」
他還望著天上落下的雨,望著那一株梅樹。
天已經不似方才那樣黑著了,有一些些的白透出來,但仍然預示著今天是一個深重的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