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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2:36:29 作者: 雪落微揚
    「行,謝局長在不在?」慕冷岩環視了一下四周,大聲問。

    「在!」人群中走出一名硬朗的中年男子。

    「你務必帶人深入到縣城下面的各鄉鎮,各山村,有任何險情及時上報給我,若瞞報,延報一律撤職查辦!所有官員一視同仁!」慕冷岩掃了站在他身邊的各位大小官員一眼,「我們個人安危是小,群眾安危是大,在這最困難的時期,大家要表現出我們軍人救國護民堅韌不拔的精神,面對災難要勇於承擔,做出表率,就這樣,武警和消防留在這裡再搜尋,不要漏掉任何一絲生命跡象,縣委官員安置傷者去後方,其他的人跟我去鄰縣,迅速行動!」

    「是!」震天一聲大吼,響徹天際。

    當慕冷岩帶領的救援隊趕到鄰縣,已經天黑,陰沉的天,淅淅瀝瀝的雨落個不停,空氣中似乎都能嗅到哀涼和悲傷的味道。

    車隊到達,依舊是公路震裂,橋樑倒塌,高樓歪歪斜斜一片,低屋成了一片廢墟,慕冷岩心一緊,遠遠的,就能看到穿著墨綠色軍服的民兵刨土搬運的身影,救援部隊分散,慕冷岩也夾雜在他們中間,滿身泥沙,與旁邊的普通戰士沒有什麼兩樣。

    天色昏暗,夜幕降臨,站在山頂操場上孩子們個個都凍得發抖,又沒有東西吃,有白天沒怎麼吃東西的孩子餓得哇哇大哭,又冷又凍又餓,基金會幾個護著他們的男同志聽著耳邊的哭聲,看著山腳下的傲天都忍不住落淚。

    教學樓還在時不時的震盪著,偶爾落下大塊的石頭,嚇得人心驚膽戰,尤其是暗夜下,這種毫無預兆的災難更惶恐著大家的心。

    傲天雙腿跪在一堆廢墟前,依舊用力的刨著前面的碎石子,他知道,她在下面,等著他救她,時間分分秒秒過去,從來沒有過的驚恐一波一波的席捲而來,差點將他吞噬,十根手指已經刨出了白花花的骨頭,可傲天早已麻木,十指的疼痛也抵不上心裡的恐懼感。

    「雲歌,你一定要撐住,我在這裡,我在這裡!」他邊刨邊用力的喊,冰冷的淚順著鼻涕拉成絲流下,咸澀不堪。

    陳老師和山頂基金會的同事趁著夜色從山頂滑下來,大家默默的分散在各個角落搬著石頭,陳老師不知道哪裡弄來大石頭,一塊一塊的敲著前面的巨石,可竹竿才敲兩下,就斷了,他懊惱的扔得老遠,使出吃奶的力氣大力的搬著面前的大石塊。

    傲天雙眼早就迷濛,此時天空又下起了瓢潑大雨,緊接著幾聲炸雷,傲天心一驚,看著身邊的幾個男同志,他頓時就冒出無名火,大喝道,「你們在這裡孩子們怎麼辦?快上去看著他們!」

    耳邊傳來孩子們此起彼伏的哭聲,或許是站在黑夜裡被嚇壞了,唯一一棟教學樓還有半面牆沒有倒,懸在最高處,閃雷剛過,大家只覺得身體一晃,山頂上的石頭翻滾著落了下來,大家嚇得面色蒼白,一名基金會的男同事來不及跑,被翻滾下來的大石塊砸住雙腿,緊接著是哀痛的聲音,傲天雙手顫抖著,拼勁全力抵開石塊,石塊下那雙腿已經血肉模糊。

    「救命……」

    有微弱的聲音從石塊下傳來,雷雨的聲音太大,大家都沒有聽見,傲天背起被石塊砸傷的男同事,一腳踩在鬆軟的泥土裡,大喊,「上去,這裡不安全,聽見沒有!」

    其他幾名男同事嚇得腿直顫抖,山頭的石塊不斷的往下翻滾著,傲天站在山頂上,看著自己剛剛刨過的那處又丟滿了石頭,他緩緩的閉上雙眼,朝著天幕中不斷翻滾的閃雷悲嗆的嘶聲大喊。

    陳老師頹然的坐在地上,斯文秀氣的他望著山腳下那不斷堆高的石塊,眼裡早已噙滿了淚水。

    傲天不顧餘震又沖了下去,卻被村長拉住,「傲先生,你不能下去,那面牆就要倒了,你下去,危險啊!」

    「放開我……我要救她……」傲天手一甩,村長哪裡拉得住他,一屁股就跌在水潭裡,濺得滿身的泥水。

    一夜過去,傲天不斷的撬開山石,不斷的又有新的石頭落下,老天似乎特意和他著急,總不讓他將這些該死的石頭移開,那裡面是一條人命啊,活生生的一個女人埋在裡面,老天爺,你真的何其殘忍。

    遠處的高山上出現一絲光亮,那是新的曙光,雨幕隱去,天空漸漸晴朗,可光明下的村莊,學校,早已經成了廢墟,村長站在山坡上,看著家的方向,那裡,他鄉鄰的房子,都被山頂傾斜下來的泥石流給淹沒,他低頭抹著淚,消瘦的身板在風中顫抖得更加厲害。

    一片悲涼,大家不忍再看,紛紛低頭坐在地上。

    傲天看著不斷瀉下的碎石,神情悲痛,目光呆滯,眼前的廢墟一夜間就變成了山包,他忽然嘶聲啞笑,猩紅的眼裡含滿了淚水。

    陳老師從山頂滾下來,他揉了揉眼睛,坐到傲天身邊,低聲安慰道,「天哥,救援隊的人應該來了,你不要擔心!」

    傲天渙散的眼眸里終於燃起一絲希望,挖了一晚上,他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抓著陳老師的手嘶喊,「真的,你說的都是真的?」

    「太好了……太好了,雲歌終於有救了!」傲天說著說著自己就笑了起來,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剛毅的臉頰頓時灰黑一片,他瘋瘋癲癲的爬上山頂,果然,山腳下遙遠的公路上,可以看見不斷朝村莊湧進的人群。

    傲天站在山頂大聲呼喊,沒有人聽見,也無人回應,他便深一腳淺一腳的淌在泥水裡,朝山腳馬路的方向跑去。

    一支小型的救援隊,由民兵組成,大約只有十人,當傲天越來越接近時,他忽然失望了,沒有機器,只是多了十雙手而已……

    「大哥,是不是有人困在裡面!」為首的民兵問。

    傲天木然的點頭,大家快速朝前面奔去,傲天頹然的跟在他們身後,將山頂上的孩子全部接下來時,中午的陽光如酷暑,烤得人的臉刺痛。

    「這裡的學生是不是齊了?」為首的民兵問村長。

    村長手指著山下,抹著淚說,「還有一個女人和一個學生壓在下面!」

    有扛著像接收器之類的民兵快速奔向山底,傲天滑下去,看著他拿著那傢伙像在測量著什麼,慌忙抓著他問,「怎麼樣?」

    「這裡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

    話還沒說完,傲天就沖了上來,一拳過去,打得那個測量的民兵一個踉蹌倒在石堆里,他站起來,看著憤怒的傲天,倔強的說,「這裡已經沒有了生命信號,你……」

    「就這東西測出來的?是不是就是它測出來的?」傲天奪過他手裡測量生命信號的儀器,狠狠的砸在石塊上。

    「我他媽什麼都不相信,我相信我自己,她還活在,還壓在下面!」傲天嘶喊著。

    「你瘋了,那是我們隊唯一一台生命信號儀,沒有了它,我們怎麼救人!」

    兩人扭打成一團,為首的民兵護送下最後一名孩子,站在山頂,看著山下的人拼死的扭打,他立即滑下山底,將兩人拉開。

    「隊長,這裡已經沒有生命信號,我們要……」

    「大哥,這裡面的女人壓了多久了?」隊長打斷那名戰士的話,沉聲問傲天。

    「一天一夜!」傲天憤憤的說,每說一個字,心就一揪。

    隊長緊蹙著眉,有條不紊的指揮道,「還在黃金救援期,你到下面再叫五個人上來,其他的人轉移孩子,派一個人迅速通知上面!」

    「是!」

    慕冷岩越往災區深處走,看到的越是一幕幕慘況,隨在他身後的戰士遞來麵包和水,他咬了一口,協助前來的醫療隊員將受傷的男女老少一一抬上擔架。

    穿著警服的警員越過人群慌慌張張的跑來,終於找到慕冷岩,他舌頭都開始打結了,

    「慕廳長,慕……廳長……」

    「什麼事?」慕冷岩喝了一口水,沉聲問。

    「剛才下面鄉鎮來消息,說有一百個小學生被圍困在山頂上,情況非常危急……」

    「一百個小學生?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慕冷岩大聲怒斥。

    警員嚇得不敢接話,隨他一起前來的一名滿臉土灰的武警戰士接下話來,「說是在山上困了一天一夜,是村外的農民看到過來報的!」

    「那還愣在這裡幹什麼?快派人過去!」慕冷岩心口堵著一團火,梗在他喉間,燒得他心肺都揪痛。

    一天一夜過去,蹲在山腳下的六個男人終於頹廢的坐在那裡,「算了吧,挖不出來了!」

    傲天不說話,只是愣愣的看著前面的廢墟,隊長拍了拍他的肩膀,「節哀吧!一天前就沒有了生命跡象,現在就算挖出來,可能已經……」

    「住口……」傲天厲聲大吼。

    隊長訕訕的閉嘴,坐在他旁邊的民兵細聲提醒道,「隊長,我們該去下面的村莊了,這裡,只能放棄了!」

    「是啊,雖然慕廳長說不可以放棄任何一條生命,但我們真的盡力了!」另一名年紀比較大的中年民兵已經累得虛脫了,他靠在山坡上,喘著氣說。

    傲天微愣,慕廳長?他抓去那位堂兄的衣領,陰沉著臉問,「你說的慕廳長是不是慕冷岩?」

    「我……我不知道他叫什麼?」

    「那他現在在哪裡?快帶我去見他!」

    「好像在縣城裡救援……」

    傲天還沒聽完,就抓著那人朝山上爬去,身後傳來細弱的嘆息聲,「哎……這個男人已經瘋了!」

    「如果你的親人埋在這裡,你也會和他一樣!」隊長瞪視了身後的人一眼,低聲訓斥。

    慕冷岩的救援隊剛到達離縣城最近的一個鄉鎮,就傳來驚人的噩耗,北區仁愛婦產醫院的門診部一帶在一個小時前發生了8級強震,整片區域都是滿目瘡痍,倖存的生者看著一片廢墟嚎啕大哭,悲痛欲絕,還來不及救援的縣城民兵神色悲痛。

    慕冷岩的眼眶此時已經深陷,他才跳下車,還沒來得及去北區,就被一個男人擋住。

    那個男人,滿身泥沙,雙手十指前半截只看到白花花的骨頭,唯一一雙眼睛讓慕冷岩覺得熟悉,是傲天,他心頓時一緊。

    傲天一看到他,看著他車隊身後的救援裝備,眼裡這才重燃起真正的希望,他扣住慕冷岩的手,不由分說的拽著他就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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