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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2:36:29 作者: 雪落微揚
「嗯哼?是不是想我了?」
「才沒有!」雲歌臉色滾燙,明明是兩夫妻了,可此時講起電話來,似乎還有些熱戀中的味道,雲歌只覺得非常奇怪。
「真的沒有?那我想你了!」慕冷岩低低嘆息,感受著他遙遠的思念,雲歌捏著手機的手指不由得收緊。
她只是笑,一個勁的笑。
慕冷岩又加了一句,聲音低低沉沉的,仿佛可以撓到她心底,「老婆,我想你了,一個人睡覺不習慣,好冷!」
這沙啞的一句話,瞬間就刺中雲歌的心,當下就令她心口發熱,眼眶潮潤,她起身,快步走上樓,邊走邊絮絮叨叨的問,「家裡很冷吧,壁櫃裡有電熱毯,你晚上墊著!」
「其實也還好,只是身邊少了你,忽然好像有些不習慣!」慕冷岩沉著嗓音說,生怕雲歌過於擔心。
「嗯,我也是,這幾天太忙了,突然昨晚半夜醒了,就特別想你,老公,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等著我們回去!」雲歌輕輕關上臥室的門,撲在了床上,翻個身子,將枕頭抓來,抱進懷裡。
「嗯,會的,你見到親人了嗎?他們怎麼樣?」慕冷岩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雲歌只當時他關心自己,於是,開心的笑了起來,「很好,見到哥哥還有爸爸,彭維維也在這裡,皓皓住這裡都不想走了,不過,我會早點帶他們回家的!」
「行……老婆,我有件事情跟你說?」慕冷岩突然頓了頓,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什麼事情?」雲歌心也隨著他低沉的語氣一怔。
「哈……我破了件案子,可能會升職!」慕冷岩語氣淡淡的,似乎與他所說的事實大相庭徑。
可是雲歌聽到卻異常興奮,抱著枕頭在床上滾了起來,「真的嗎?太好了,不過你不要驕傲哦,要更加努力,努力為大家辦事實,多破案,懲罰壞人!」
慕冷岩在那方聽了淡淡的笑,兩人拿著電話又講了許多,一直到雲歌感覺到手機發熱,便才不舍的將電話掛斷。
離朗早已穿戴整齊的做在沙發上看報,黑色的西裝,剪裁良好,襯著離朗沉穩內斂的氣質,又多了幾分低調的奢華,雲歌笑意盈盈的出來,離朗看了看腕錶,「一個半小時了,挺能講的?」
「有嗎?不覺得!」雲歌狡黠的笑。
離朗無奈,攬過她的肩膀,溫柔的說,「我今天要去趟大哥的公司,你先去醫院看爸爸,晚上我接你回家!」
「嗯!」雲歌點了點頭,出了別墅,抬眸就看到皓皓正坐在陽台上玩得起勁,她笑容恬柔,鑽進了離朗的車內。
爸爸的醫院,是位於西雅圖郊區的私家醫院,醫療設備一流,更有些像是療養院的性質,接待的病人均是老人居多。
下了車,雲歌遠遠的就看到爸爸被護工推在陽光下曬太陽,他穿著潔白的襖子,頭上戴著的是雲歌買的羊絨帽,暖暖的。
看到雲歌快步奔來,老人臉上浮出慈愛的笑,雲歌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手,才感覺到他的手指冰涼,「爸爸,你是不是冷,冷的話我們回房間去?」
老人搖了搖頭,臨近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老人半眯著雙眼,抓著雲歌的手,怎麼也不放,雲歌騰出一隻手,將他推到一處精闢處,安靜的坐在他旁邊。
「爸爸,你今天精神好了很多,明天我帶你的小外孫來給你看,他們也很想你!」雲歌溫柔的笑,伸出素白的手指,將老人敞開的衣領輕輕扣住。
老人點頭,並不明朗的雙眼裡閃爍著安詳的光芒,忽然,他的目光落在雲歌臉上,雙唇一張一合,囁嚅著,仿佛有話要說。
「雲兒……」老人拍著雲歌的手背,輕嘆了一聲。
「怎麼了,雲兒在這裡!」雲歌緊緊握住他的雙手,將頭溫順的靠在他的膝蓋上。
老人的眼眸一直望著前方,那渙散的目光里,雲歌捕捉到一絲情緒,似乎叫留戀。
「爸爸,你會不會想回國看一看,現在國內變化很大……」雲歌揚起頭,問。
老人點了點頭,仿佛這一問,就問了他心坎里,他當下就熱淚盈眶,「想啊!日思夜想!」
雲歌有些不知所錯,急忙捋了袖子就去擦他臉上的淚,心中卻是傷感,遠在異國的老人,總會有著落葉歸根的情節吧,那個國家繁華與寂寥也好,終究是他要歸去的地方,他該安息的之處。
「爸爸,你要是想回去,就要養好病,等你養好病了,我們回國,住在原來的家裡,我們一家人團聚,好嗎?」雲歌輕哄著他,可老人卻是連連搖頭,忽而一聲長嘆,雲歌聽著心慌。
「孩子,其實……」老人隔著薄薄的淚光安靜的看著雲歌,布滿皺紋的雙手輕撫著雲歌的臉,在雲歌詫異的目光里,他的目光悠遠而無奈。
「我要是有你這樣孝順的女兒就好了,可惜,我沒有這個福分!」
「爸爸,你說什麼?我聽不懂!」雲歌笑著搖頭,爸爸是病糊塗了嗎?怎麼突然說起這樣語無倫次的話了。
老人身上的體溫並不高,甚至是比正常人的體溫還要低,哪怕是正午的太陽暖暖的照得雲歌的臉色紅暈,可緊握他的雙手,粗糲的指腹依舊是冰冷,仿佛隨著病痛的加劇,這餘下的生命就會從這顫抖的指fèng間很快流逝一般。
「雲兒,你不是我的孩子,我還沒有到病入膏肓的地步,我心裡清楚……」
「爸爸,我是你的女兒,哥說我長得像媽媽,所以才和你不太像,你想多了,我們回去,好不好?」雲歌安慰著老人,老人微微抬起眼,看著她起身,一隻手落在輪椅上,他便抓著她的手,很緊,沒有鬆開。
「雲兒,其實,你是老莫家的女兒,老莫才是你的爸爸,我不是你爸爸……」
「爸爸,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雲歌訕訕的問,迷茫的望著前面神色忽然就變得肅穆的老人。
「我叫離恒生,我只有兩個兒子,大兒子離燁,小兒子離朗是我在國內與我喜歡的女人生的孩子,因為離朗媽媽難產,生下他就去了,那時候離燁的媽媽家族勢力龐大,我不能將離朗帶到美國,將他寄養在遠房親戚家裡,一直到他15歲那年,才拜託你爸爸暫時收養他,你爸爸最重情義,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同時,為了離朗在你們家能夠感受到家庭的溫暖,你爸爸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聲,跟外人講離朗是他在外與人的私生子,結果,導致了他和你媽媽的關係越來越差。
1989春天,你爸爸那時候是大學教授,為人正直,我們有個好兄弟,叫慕正彭,他年輕時亦是一腔熱血,因為他在學校激烈的講座,我和你爸爸就受他鼓動參與到學生罷工事件中,我們約定帶領學生第二天遊行,可第二天,當我們到達約定地點時,慕正彭卻沒有來,相反,他的父親帶著警察前來鎮壓我們,最後,我僥倖逃脫,你的父親,因為看到他的學生中槍,不忍棄他們而去,最後被警方抓走……」
老人說得沉重,可雲歌卻聽得哭笑不得,她搖了搖老人的肩膀,沙啞著嗓子說,「爸爸,你是不是想多了,1989年都是和平年代了,怎麼還會有你說的那種事情發生?而且,你說的慕正彭就是我公公,我嫁進慕家這麼幾年,如果他真的認識你,不會不跟我相認的,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想聽這樣的故事!」
老人見雲歌不相信,反而還輕笑他,他長嘆一聲,「這段歷史早就被ZHENGFU抹去了,現在將近十年過去,要查到當時的資料,已經是難上加難,別說是你不相信,就算是和我同年紀的人也會不相信。」
雲歌怔松的蹲在那裡,老人的話,隱隱透著世事變遷時的傷感與無奈,雲歌晃了晃頭,責備自己,竟然差點相信了這樣一個無厘頭的故事。
「爸爸,你真的是想多了,或許,你那都是文革時期的事情,而去,你就是我爸爸,對不對?」
雲歌不斷的肯定自己心裡的想法,可是,看到老人依舊搖頭,她的心忽然一滯,不是的,這才是她的爸爸,她記得他的模樣,就算是他老了,她也會記得……
「爸爸,你是不是累了,累了我們就回房間去!」雲歌起身,老人不說話,她推著輪椅朝病房走去。
回到病房裡,老人自己翻身從病床一側的柜子里掏出一個木盒子,顏色斑駁,像是好多年前的東西,很陳舊。
老人哆嗦著雙手將木盒裡的信封掏出來,伸手進去,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遞在雲歌面前,「這是我們三人約定遊行那晚上拍的照片,當時我們有誓言,若是勝利,便是共享榮華富貴,若是失敗,定是共同承擔,我們失敗了……」
雲歌狐疑的接過照片,照片中的三個男人,穿著潔白的襯衫,黑色的長褲,中間的那個男人,雲歌一眼就認得,那是自己公公慕正彭,而圍坐在他左邊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秀,書卷氣息十足,那逐漸模糊的五官,讓雲歌有種無以名狀的熟悉感,而右邊那位目光熠熠的男子,雲歌不敢想像,他會是眼前正遭受著病痛的老人。
「你看到了嗎?這個是我,這個是才是你爸爸!」老人轉過身,手指朝著照片上的清秀男子點了點。
雲歌就覺得呼吸在一瞬間便奪去了,她抓著那張單薄的照片,素白的手指因為太用力,而開始泛青。
老人像是已經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中,忽然,臉色濃重,清冷的眼眸里蓄積著濃烈的悲傷,「你爸爸最後一直沒有回來,連帶那批學生,聽說當時就被秘密轉移了,你媽媽去監獄,去警局要人,最後便也不知道行蹤,我潛逃到美國後,便一直被國內某組織監控,在離燁媽媽家族勢力的保護下,苟且延活到今天,可是,你爸爸和媽媽卻是再也沒有消息,他們說,他們說死在監獄了……」
「相反,背叛我們誓言的慕正彭卻是官場得意,這麼多年……」
後來,老人還斷斷續續說了很多,雲歌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她仿佛麻木了,呆滯的站在那裡,護工和醫生進來,將老人扶到了床上,老人很快就閉上了雙眼,安詳的睡去。
那張早已泛黃的照片從雲歌手指間滑落,她蜷縮在病房的沙發上,離朗進病房來,雲歌抬起眼眸,定定的看著他,眼神充滿了幽怨……
他詫異,還沒來得及問話,雲歌便衝出了病房,他追在身後,雲歌駕著他的車快速的離開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