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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2:11:56 作者: 福泱
病房裡只有冰冷的儀器還有一個帶著氧氣罩的人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
葛岸頹然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掩面,再放下來之後就看見眼底一片湛紅的血絲。他就這樣沉默看著病床上躺著人,一動不動。
直到幾分鐘後病房門從外面打開。
「癌細胞已經擴散,醫生說,說沒有多少時間了。」趙琦紅著眼睛,唏噓地嘆氣,「以前他的胃就一直不太好,沒想到這幾年竟然嚴重到了這種地步。」
「昨天要不是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我也不知道他居然不聲不響在這裡住了快半個月的院,你看這才多久沒見他就成了這幅樣子,瘦的跟什麼似的,頭髮也疏疏朗朗的。」說著說著,趙琦抹了一把眼淚。
空氣靜謐的只有儀器發出的微弱聲音,滴滴----滴滴----穿透人的耳膜。
葛岸傾頹地抹了一把臉,看向病床上一瞬間蒼老許多的人,在這期間他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無聲無息的像是永遠沉睡。胸口處驀然上湧出一種叫做於心不忍的東西,他走到趙琦身邊借給她一個肩膀。
……
「媽,您一夜沒睡先回家睡一覺,這裡交給我。」
送走了心事重重的趙琦,病房裡頃刻間空蕩起來。葛岸把椅子朝床邊拉近了些,他坐在上面可以清晰看見呼吸罩下那張蒼老的臉龐。
有時候他會想,若是時光可以倒流有多好?每個人都帶著未來的遺憾去過去彌補、避免,興許他們會過得輕鬆愉快很多。
當年他剛在人民醫院站穩腳跟,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父親突然變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柄,任誰對他指責、謾罵,對他最失望、心痛的人莫過於他的親生兒子。
葛岸仰起頭顱,閉上雙眼,喉間突起的喉骨輕顫著。沒有人知道,那場醜言穢聞持續多久,他就在深淵裡掙扎多久,那滋味----
呵!他自嘲一笑。說是痛不欲生也不為過。
一陣急促的聲音響起,葛岸猛地睜開眼睛。床上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拿下鼻上的呼吸罩,正偏頭看向他。
葛岸微怔。
葛占成顫抖著微弱的手臂,慢慢爬向葛岸放在床沿捏成拳頭的手,就連聲音都孱弱得不行:「葛岸,對不起。」
「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
這幾年他被夢魘折磨得不曾奢望一下將來可以死得其所,唯一的願望是能夠在生命最後一刻向老天懺悔求得他的原諒,就連能夠再親眼看一眼自己的孩子也是始料未及。
葛占成忽的笑了,蒼白的笑容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他垂眸看著手裡葛岸的手,一滴眼淚緩緩滴落枕中。
「我去叫醫生。」葛岸嘶啞著嗓子,正預備將手從葛占成手裡抽離,不期然被一道不輕不重的力氣攥住了。
葛岸看著葛占成緊緊閉著的雙眼,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眼眶裡氤氳水汽打濕了整顆心臟。
緊接著醫生、護士魚貫而入……
葛占成的葬禮安排在了國慶假期的最後一天,那天的天氣不好,細雨落了一整天,墓地里霧氣瀰漫,儘是蒼涼悲壯之景。
葛岸站在墓碑前,彎身放下一簇白色雛菊。
「你恨他嗎?」
與之穿著同色系黑衣的蘇流火雙手垂放在身側,烏蒙雨珠落了滿頭。
「媽說,他曾經去找過我媽,還為了我們給她下跪過。」蘇流火的視線落在黑色石碑上面的幾寸小照上,語氣無悲無喜。
葛岸偏頭看著身邊的清秀面龐,眉眼之間都是柔意,這時蘇流火也轉過頭來,兩人相視一笑。
*
十月悄然走過,十一月的第一天不緊不慢到來,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一切又是新的開始。
人民醫院的某一棟大樓里,正響徹此起彼伏的笑鬧附和聲。
走廊里的兩個人被一群身穿白色衣服的人團團圍住。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單膝跪在一個美麗的女人面前,女人手裡捧著一束火紅的玫瑰,紅著眼睛失語般地望著男人虔誠地為她舉起一枚戒指。
「答應他!」
「答應他!」
歡鬧的聲音迭起,女人通紅著臉龐有些不合時宜地想:這下全醫院的人恐怕都知道了,她只是來送一頓飯而已,怎麼就突然被求婚了呢?
男人哪裡知道她的心裡在想什麼,這麼長時間沒被回應,原先多麼篤定的心都有些凌亂了。
「我愛你。嫁給我,嗯?」男人舉著有些酸澀的手臂,又一次重複道,黑色絲絨盒裡面的鑽戒表面折射出他頗為迫切的溫潤臉龐。
「姑娘,還猶豫什麼啊,有葛主任這麼好的老公你就毫不猶豫嫁了吧。」人群里不知道是誰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女人聽到這話咬著嘴唇,差點羞憤欲死,她看著面前俊朗如斯的男人,終於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伸出手指,一笑莞爾:「我也愛你。」
男人嘴角的笑弧不加掩飾,很快就著單膝跪下的姿勢為她帶上銀色鑽戒。一時不知道羨煞了多少未婚的小護士。
緊接著,男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之情親上了女人紅潤的嘴唇,女人似有些害羞,推拒著男人的胸膛,男人情|動地扶住她的後脖頸,在她耳畔繾綣而語:「流火,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