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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2:10:49 作者: CCross
    顧雪衣有片刻愣住,一看是溫陽,心中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此刻自己的情形卻又不便召喚下人,想著溫陽的用處,不能真讓他死了,便親自將他弄進屋去。

    給他餵了個凝神丹,輸了些真氣,然後撕開他的上衣治療外傷。

    剛一撕開背上的衣物,顧雪衣便被眼前的景象給驚住了。

    他背上哪有半分好的地方,密密麻麻全是血窟窿,除此之外,布滿了縱橫交錯的血痕,有些是他的傑作,更多的卻是陳年舊傷。

    一看就是被人虐待長大,他真的是貴族子嗣?

    顧雪衣皺了皺眉,冰刺的威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本是想打在自己身上,警醒自身勿忘家破人亡之痛,沒想到這個蠢貨卻跳出來替他擋了。

    他身懷靈力,傷過一日便可自愈,尋常人卻是不同,只受一記,便要躺上半月不能動彈,溫陽擋了如此數量,恐難活命。

    不如就讓他這樣死了,反正他是蘭若家的人,該死。

    只要就這樣不管他,他就會漸漸死去。

    顧雪衣一直坐在沒動,他身上的濕衣快要干透時,溫陽蜜色的臉頰開始泛白。

    搭在他身上的手溫度盡失,他的生命在流失。

    溫陽因痛苦皺著的眉頭開始舒展,仿佛離死亡只有一線之遙,身體本能地放棄了抵抗。

    顧雪衣天人交戰一番,猛地錘了下床頭,喝道:「混帳!」

    然後拉起溫陽的頸項,咬破舌尖,俯下頭將自己的血渡入他口中。

    顧雪衣的血猶如甘露澆灌在溫陽乾涸的生命之地上,漸漸地,他的身體開始回暖,周身的死氣也逐漸消去。

    顧雪衣放下他,放了瘋一般衝進雨里,仰頭望天,仿佛要洗去不潔的污穢一般,任冰冷的雨水沖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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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這個時分,同樣在祭祖的還有清和院的主人。

    楚蘅去洞窟給七夜曇灌了血,剛剛躺在床上,便下起大雨。

    她被安排睡在清和院的側屋,主屋的人有什麼動靜,她聽得一清二楚。

    門打開了,那人走到她屋子前:「阿蘅,你若醒著,便陪一陪我吧。」

    楚蘅本想躺在床上裝死,卻聽得對方嘆息一聲,腳步便要遠離。

    不知為何,她竟生出幾分不忍,於是穿了鞋,打開房門。

    「先生有何吩咐?」

    見她打開房門,對方的神色立即柔和了下來。

    「你去祠堂取些祭祀之物,我要在這裡祭拜祖先。」

    楚蘅腹誹道:明日才是清明,祭祀這種事,何不等天亮再做,非要趕著在這三更半夜擾人清靜。

    不過,她還是按照吩咐拿來了東西。

    楚蘅擺放好祭品時,那人已燃了香燭。

    他將手中的香分給楚蘅一半,然後拉著楚蘅跪在蒲團上。

    楚蘅不知何意,但此刻她是丫頭,斷然沒有主人跪著,她站著的道理,於是便順著他跪了。

    月先生似乎很是滿意,他對著天拜了三拜,說道:「父親,母親,月不孝,今年也不能親自給您二老掃墓了,還請雙親原諒。」

    楚蘅也學著他的模樣拜了三拜,月先生偏頭看了看她,又道:「這是阿蘅。」

    「阿蘅,你不是說你兄長也故去了嗎,何不藉此機會祭拜一下。」

    楚蘅抖了抖,香灰落到她手上,疼得直抽抽。

    她再拜了拜,然後在心裡給了自己一耳刮子,心道:哥哥,真是對不起,我亂說的,不作數。

    還有啊,兩位老人家,我無心騙人,身不由己,你們可千萬別把我放在心上。

    月先生取過她手中的香,與自己的並作一處,插進爐灰中。

    然後將身旁的包裹打開,抖落一件紅色長裙,真是楚蘅當日在成衣鋪看到的那件。

    「這件衣服裁縫說不能再改了,我便自己動手,修整了一二,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卻也能見人。阿蘅若是不嫌棄,便收下吧。」

    楚蘅吃驚得失言,他一個大男人,還是個不一般的男人,他怎麼會幹這種事。

    這個清風明月一般的人穿針引線補衣服,那場景,一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而且,之前看他如此寶貝這件衣服,為何會突然送給自己。

    見她遲遲不接,月先生垂下眼睛:「這確實是件破衣服了,你這樣的小姑娘定然是不會喜歡的。」

    楚蘅最是見不得別人傷情,以前一看哥哥傷情,她就頭疼,嘆了口氣:「先生,阿蘅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怕東西貴重,受之有愧。」

    「這樣破舊的衣服,哪裡貴重,你若嫌棄,想必也沒有人會要,只好扔了。」

    她看他那副受傷的神情很是受不了,她一把接過衣服,「多謝先生。」

    「你可以現在換上嗎,我想看看是否合身?」

    楚蘅不好弗了他的意,便點了點頭。

    少頃,一襲紅衣翩然而至,落在他眼前。

    見他神色波動,以為是自己沒有拾掇好,楚蘅低頭看看,覺得沒什麼不妥啊。

    月先生很快平復下來,他拉她坐下,阿蘅一個不穩,後退幾步,跌了下去,月先生去挽她,卻被她帶著後仰幾分。

    一聲輕哼,有個東西膈著楚蘅的手掌,她坐起身一看,卻是月先生身上的一塊玉珏。

    不過這玉珏成色極差,不像好貨,她覺得實在配不上這位月先生。

    「阿蘅該死,可有傷到先生。」

    月先生輕笑一聲:「我又不是紙做的。」

    他那一笑,淡淡的唇突然就帶了血色,楚蘅想起那晚自己為了脫身使得手段,臉上燒成火,真是恨不得挖個縫鑽進去。

    見她把臉埋在雙膝中,月先生低聲道:「你…畫安…」

    「嗯?」

    雨聲猛然變大,吞噬了他後面的話,只傳來斷斷續續的句子。

    他似乎問的是,你去沒去過畫安?

    楚蘅搖搖頭:「我自小在山谷長大,哪裡去過什麼畫安。」

    「是嗎?」他忽然很失望,「畫安很美,你應該去看看。」

    楚蘅心中疑惑道,這個月先生怎麼一會兒一個樣。

    「不過你說起畫安,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是誰?」

    楚蘅挑眉,露出個明亮的笑容:「當然是西月岐芳啊。」

    他突然來了精神:「哦,你聽過他的事。」

    楚蘅得意道:「聽說書先生講,此人天文地理、奇門遁甲、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無一不曉,荊南之戰和裂國之變中,都是他力挽狂瀾,世人皆嘆世上不知更何年方能再有如此英雄人物。」

    「英雄?除卻他人評價,你覺得此人如何。」

    楚蘅轉了轉眼珠,認真想了想,然後攤攤手:「不知道,沒親眼見過的人,不好妄下論斷。」

    「我就在你面前。」

    「什麼?」

    「我就是西月岐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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