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頁

    戚綏皺眉：「你不去醫院？」

    卿卿解開衣服，露出白嫩嫩的皮膚，除了手臂處一點掐痕，倒是沒別的傷痕了。

    他氣鼓鼓地說道：「媽媽說帶我去見外婆，而且我也沒受傷！哼！」

    「見外婆？」戚綏身上暴怒氣息還未消散，長眸一挑，「去哪見？」

    烏靈幫卿卿扣上衣服，「墓地。」

    *

    他們出來時很匆忙，沒帶司機，戚綏開車帶他們去了城郊的墓地。

    墓地選址很遠，也很安靜。

    山下種了不少松柏，松柏樹幹筆直，在萬物凋零的季節仍然挺拔不落，葉枝常綠，瀰漫著特殊香味。

    烏芝蘭女士的墓在眾多墓碑之中，戚綏抱著戚白珩，緩慢地跟在烏靈身後，最後停在一處乾淨的墓碑前。

    照片上的女人爽朗大笑，眉眼疏闊自信，目光堅定而有神。

    烏靈坐在墓碑前，指著照片上的女人：「這就是外婆，是我選的媽媽。」

    卿卿澄澈瞳仁里印著烏芝蘭女士的模樣，他輕聲道：「這是媽媽選的媽媽？」

    「嗯。」烏靈點頭，她對著卿卿說，「我答應做你的媽媽時，確實有私心。」

    卿卿不解：「什麼私心？」

    烏靈悵然，她伸手在烏芝蘭女士的照片上擦拭，語氣溫和：「她是我的超人。」

    「我以前其實是孤兒，無父無母。有一天，我衝出幼兒園，去外面尋找我的媽媽，找到了烏芝蘭女士。」

    歷史總是那麼相似，她找到了烏芝蘭女士，卿卿找到了她。

    在卿卿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尤其是帶著那雙相似的眼睛出現在她面前時，她以為這是命運的齒輪在轉動。

    「所以你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毫不猶豫，也會毫無保留地去守護你。因為我的超人，也曾經這樣守護過我。」

    烏靈曾想，如果那個下午，她從孤兒院跑出去後，不是抱著烏芝蘭女士嚎啕大哭，她會是什麼樣。

    一個人出現在世上，存活一段歲月，又消失在這個世界，她該用什麼在這個世界留下痕跡？

    烏靈覺得，這不是倚靠血脈延續，而是一種精神的延續。

    從看見卿卿那一刻，她突然感到悲傷，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她還記得烏芝蘭女士。

    縱然她的器官幫助好幾個人重獲新生，讓卿卿看見光明，可誰也不會再記得她。

    痛苦如同雨後苔蘚蔓延，濕漉漉罩在她心間。

    她想，烏芝蘭女士曾這樣教過她，她也想這樣教下一個人。

    這個世界上，還有會有一個人來和她一樣擁有烏芝蘭女士的影子。

    即使他不認識烏芝蘭女士，可烏芝蘭女士的精神，會一直傳承下去。

    所以她在從卿卿身上，治癒她自己。

    烏靈講完了一切，眼神溫柔看向卿卿：「你會怪我嗎？」

    卿卿搖頭，他問：「媽媽，我幫到你了嗎？」

    烏靈抿著嘴角，擁他入懷：「你幫到我了，從你選擇我的那一刻開始。」

    照片上的烏芝蘭女士眉眼堅毅，笑看眾人。

    烏靈想，她不需要再去找影子了，她已經成了別人追尋的人。

    她仍然會懷念烏芝蘭女士，只是不再悲痛難忍。

    她會積極又快樂地想起她，想起屬於烏芝蘭女士對她的愛，她會永遠帶著這份包容又強大的愛前行，她的每一步，都有烏芝蘭女士托舉的力量。

    她不再害怕身後無人。

    因為卿卿補充了她身後的空缺。

    她們是三個閉環的圓，相互擁抱對方，填充罅隙裂縫，抵擋風雨侵蝕。

    卿卿貼在她的耳畔，輕聲說道：「媽媽，你也是我的超人。」

    寒風聲呼嘯，烏靈眼裡熱淚終於滾落，「謝謝你。」

    她們各自被困在難題中，踽踽獨行，終於在這一刻獲得了救贖。

    戚綏半蹲在旁邊，像一棵沉默的樹，只是為兩人遮擋不斷肆虐的寒風。

    三人肩頭落了些雪，每一步踩下去，都會留下腳印。

    他們留了三種不同的腳印在雪跡之中，六行長長的腳印又隨著大雪落下而湮沒一切。

    *

    回去的路上，烏靈和卿卿有些疲倦地坐在副駕駛上，她靠著窗閉目養神，卿卿靠著她休息。

    戚綏大掌搭在方向盤上，儘量行駛得慢一點。

    寂靜車廂里突然響起手機鈴聲，烏靈拿出手機，瞧見江雲饒的名字，她接過電話放在耳旁：「怎麼了？我們現在正準備去警局......」

    「你在哪裡！」江雲饒快速打斷她，「你現在在哪裡？你們不要開車！」

    烏靈皺眉：「我們從墓地準備回去。」

    「那個清潔工人沒有抓到，是僱傭兵！」江雲饒快速解釋清楚，「路上注意......」

    他的話還沒說話，戚綏陡然往她這邊瘋狂轉方向盤，烏靈被慣性驅使，撞在玻璃上，驚慌中瞥見迎面快速衝來的小貨車。

    剎車聲和撞擊聲尖銳刺耳，小貨車轉了方向，繼續衝擊。

    手機掉落角落中，她只記得自己抱緊了卿卿，還有男人往她身上撲過來的身影。

    緊接著玻璃破碎，天旋地轉，勞斯萊斯翻越護欄，從山腰垂直墜落。

    每個人其實都有潛意識的求生欲，但戚綏的方向盤往右邊打了，他在千鈞一髮之際解開安全扣飛撲在烏靈和卿卿身上。